江別鶴上了閣樓。
現在都已經快九點了，周漾還沒有休息，躺在牀上，身邊是她常年抱的枕頭，她的手還搭在枕頭上，一下一下地打着節拍，哄它睡覺。
嘴裏輕輕哼着兒歌，就像小時候剛生下江允恩那樣。
江別鶴輕手輕腳地進去，在牀邊坐下。
當即周漾就警惕地瞪着他，生怕他來搶孩子，快速地把孩子抱進了懷裏，低聲安慰着，“不哭不哭，寶兒乖……”
江別鶴有些無奈，但還是輕聲細語地說：“媽咪，聽阿修說我們的寶兒沒死，她也在找我們，你知道嗎？”
周漾只有聽到寶兒，她才會有反應，盯着江別鶴看了會兒，嘴裏還唸叨着寶兒。
他伸手，理了理周漾頭上的白髮，有些心疼，“怎麼又長出這麼多白髮，如果被寶兒看到，肯定會心疼的。”
每次到這裏，他幾乎都是在自言自語，因爲周漾也許是在怨他，所以發瘋以後，一次也沒認出過他，也一次也沒有再叫過他的名字。
“媽咪，如果寶兒回來，她看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別人佔有了，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怪罪我？”
“這些年，也不知道寶兒在外面遭了多少罪，爲什麼我們就沒有去找過她呢？！她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又是怎麼流落在那邊的，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我們，她……還記不記得我們？”
“我這個父親當得如此不稱職，竟然都沒有發現，當年我們寶兒根本沒有死。”
“現在把她再接回來，她還會不會原諒我們？”
“還有仙仙，我當初是不是不應該把仙仙抱回來，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讓兩個孩子相處。”
“媽咪，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好不好？”
“……”
這一晚上，江別鶴說了很多很多，但是周漾仍然和以前一樣，一句話都沒有回他。
她只是抱着枕頭，眼裏看到的都是寶兒剛出生時候的模樣，粉粉嫩嫩的小糰子，才一個多月，就會衝着他們笑，就喜歡被周漾抱着，每次都揮舞着小手，跟周漾表達着愛意。
周漾靠着她這一點點的回憶，就這樣寂寥地度過了二十年。
–
江允修藉着跟江允誠商量怎麼找回江允恩的由頭，讓他大嫂帶着孩子一起去睡了。
只剩下他們兩個，確保隔牆無耳，江允修才低聲問：“大哥，今天晚上有什麼發現嗎？”
江允誠很無奈地搖搖頭，“沒有。”
“那會不會是徐先生弄錯了，根本不是我們家的人，又或者是我們的對手冒充我們家的人？”
“如果不是江家的人，他們大可以找到寶兒，然後再次利用寶兒來威脅我們，爲什麼要阻止寶兒認親？”
江允修始終不敢相信，當初害死寶兒的是江家自己人，可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擺在他面前，讓他不得不承認。
江家就是個手足相殘的龍潭虎穴。
他微微嘆了口氣，又問：“要不要告訴徐先生一聲？”
“現在嗎？”
已經過了九點，江允誠現在不太想過多打擾他。
可江允修卻說：“這兩天徐先生在榕安，恐怕現在就跟寶兒在一起。”
江允誠瞬間哽住。
到現在爲止，見過餘恩恩的只有江允修一個人，江允誠只看過照片，他身上連餘恩恩的聲音都沒有聽過。
聽到江允修說餘恩恩就在旁邊的那一刻，他動搖了。
看出自家大哥所想，江允修拿出手機，自顧自地說，“還是打個電話問一下吧，順便請教一下徐先生，今天晚上他們沒有露出馬腳，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次江允誠不再拒絕。
他死死盯着江允修的手機屏幕，他一個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業界大佬，當初自己的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今天倒是心臟都不受控制的加快。
每一聲漫長的電流音，都像是一把鈍刀子，磨着他心臟上的肉。
終於，聽到了電話那邊徐幸止的聲音，“喂。”
“徐先生！”江允修率先開口，“就是想跟你說一聲，今天晚上已經把寶兒還活着的消息通知所有人了，只是那個人實在是太狡猾，竟然也沒有上當。”
徐幸止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他嗯了聲，才說：“放心吧，他們忍得了一時，等江允恩真的出現的時候，他們就不一定能做得住了。”
“好。”
江允修說：“那個人我們也已經聯繫了，如果有什麼進展，會跟你同步的。”
“嗯，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了……”
徐幸止應了一聲後，似乎也沒什麼要說的，就要掛斷電話。
江允誠立馬給江允修使眼色，江允修張張嘴，最後心一橫，在他掛斷電話之前，連忙說道：“徐先生，等一下！”
那邊徐幸止掛斷電話的手頓住，“還有事兒？”
“額……”
江允修微微清了清嗓子，才弱聲道：“你現在是不是跟寶兒在一起啊？”
“……”
對面沉默了兩秒，嗯了聲。
江允誠頓時激動地握緊江允修的肩膀，死死盯着手機。
江允修就又大膽地說：“能、能不能讓寶兒跟我們說幾句話啊？”
之前還不確定餘恩恩是不是就是他們的寶兒時，他還能大大方方的面對，可如今已經確定，他們就後知後覺虧欠寶兒良多，所以他們現在連見面說話，都帶着深深的負罪感。
對面又安靜了一會兒。
隨後就聽到徐幸止問：“恩恩，江少爺的電話，想要跟你說幾句話，接嗎？”
餘恩恩剛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就聽徐幸止說江允修要跟她說話，她想也不想，直接道：“不接，跟他又不熟。”
“……”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電話這邊的兩個人都聽到了。
江允誠這二十多年，第一次聽到他們寶兒的聲音，哪怕是格外的疏離和冷漠，他也激動得熱淚盈眶，“這就是寶兒的聲音嗎？真好聽。”
江允修朝他微微點頭。
就聽到徐幸止接過電話，又說：“恩恩說不用了，有什麼話我可以代爲轉告。”
“該睡覺了。”電話那邊又傳來餘恩恩的聲音，“我明天要拍早戲，七點就要過去的。”
聲音有點遠，但他們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江允修這才趕緊道：“沒事了沒事了，有機會再跟寶兒說，你們先休息吧。”
徐幸止沒有再挽留，嗯了聲，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江允誠還沉浸在聽到寶兒聲音的喜悅中，他話都比平時多了起來，“寶兒現在多高？你上次給我看她的照片，怎麼那麼瘦，是不是過得不好？都怪我們，沒有早點知道她還存在，沒有早點找到她。”
本來聽到餘恩恩的疏離，江允修還有些傷懷，可轉念想想，就算是寶兒不認他們，得知她現在平平安安的，過得這麼好，他也放心。
就道：“你放心吧，寶兒現在很好，性格也很好，長得跟媽咪一樣漂亮，如果以後寶兒願意見我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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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麼？”
江允頌突然闖進來，“哥，你們在說寶兒嗎？你們是不是有她消息了？”
看到江允頌進來，兩個人瞬間都把情緒收回去。
要是被江允頌這個大嘴巴知道，恐怕明天整個江家就全都知道餘恩恩的下落。
江允誠板着臉斥責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也不吭一聲。”
也許是今天得知江允恩沒死，江允頌現在情緒也格外高漲，笑着說：“我剛剛去找二哥了，但是嫂嫂說你們在這裏談事情，我就過來了，是關於寶兒的嗎？二哥你還要什麼關於寶兒的消息對不對？你怎麼只跟大哥說，不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