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婉茵！你個小畜生！你和五殿下到底……到底在幹什麼？”
石明遠暗暗咬牙，那句造反的大逆不道之言終究還是嚥了回去，沒敢說出口。
“雖然你是庶女，可從小我也沒有少你吃穿，還把你嫁給了五殿下，你現在想幹什麼？恩將仇報，大義滅親？”
“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在，趕緊帶着你手下這羣踐人，滾出丞相府！”
“你我的父女關係，就此恩斷義絕！”
這句狠話撂出來，石明遠一點也不畏懼。
哪怕是石婉茵默許手下人將大夫人殺了，石明遠也料定她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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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她是石婉茵啊，那是一個，從小就卑微怯懦的姑娘，她什麼都不敢做的。
石婉茵擡頭望着她這位親生父親，嘴脣發顫，那雙眼睛似乎浮上了水霧，帶着幾分掙扎之色。
空氣靜默了一瞬，兩行清淚從石婉茵的眼中流出，大家從那雙向來怯懦的眼睛中看到一絲怒和恨。
那細聲細語道出了這麼些年，她心中埋藏的怨恨。
“恩斷義絕？就算不斷絕，父親也從來沒有管過我吧？”
敢頂嘴？石明遠氣罵道：“小畜生，你！”
話沒說完時，卻見一把長刀橫在石明遠的脖子上，令他渾身僵硬，不敢再動彈。
“你們，放肆！”石明遠咬牙道。
一個小歌姬擒住石明遠的胳膊，惡狠狠道：“再多嘴，就殺了你！”
這一句話，便嚇到了石明遠。
石婉茵不敢的呀，她殺掉大夫人，興許是有怨恨，但按照常理推斷，她不敢再動手了啊！
石婉茵的憤怒，似乎被石明遠激發出來，淚珠不斷，慢慢說道。
“你們，也從沒有把我當做過家裏人看待吧！”
“所謂的家人，不過是拿我當做棋子，有用的時候對我好，沒用的時候，我的地位連下人也不如。”
老太太掩面哭泣，心中感嘆家門不幸。
石婉茵那雙通紅的眸子望向石青衫，幾許複雜。
“五姐……石青衫，你爲什麼從頭到尾，都要裝作一個好人？其實有那麼多人都因你而死！”
石青衫望着石婉茵，一半驚訝於她的爆發，另一半是出於對她的愧疚。
石婉茵指着石青衫，往事翻涌上來：“那天，明明就是你被大哥欺負了，我聞聲過來，本想搭救你一把，可爲什麼，你要指使大哥來抱住我？”
石青衫微微皺眉，聲音沉下來，“大夫人和張姨娘要害我，難道我不能自保？”
“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們想做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本想救你的！”那細細的聲音拔高了幾分，真的有幾分瘋狂，“我明明沒有被大哥澱污，可有你作證，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沒有一個人……我的清白，我的名聲，就這麼被你毀了……”
“若不是那一次，我又怎麼會淪落到……”
淪落到被楊恭耍弄，又嫁給楊嶙這個瘋子，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石青衫的雙眼微微睜大，似有幾分迷茫。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只有石婉茵一人在丞相府中，還給她送來飯菜，後來她就暈了，被人擡去了石錦華的房間。
她攛掇着石錦華，高聲叫來石婉茵，當時石婉茵也嚇着了，但這也改變不了石婉茵和張姨娘想一夥害她的事實啊……
她……
腦海中一團迷霧，似乎有什麼亮光衝破了黑暗，讓她頓時明白過來。
石青衫喃喃道：“你不知道，張姨娘和大夫人給我做下的局，沒有告訴過你……”
那個局，張姨娘和大夫人沒有對石婉茵提起過，否則，石錦華就算叫破了嗓子，石婉茵也不可能過來搭救的。
所以，是她錯怪了石婉茵？
是她，親手毀了石婉茵的清白和名聲？
石青衫怔怔然，單手抓在椅子背上，指甲摳在木頭上，發出難聽刺耳的聲音。
石婉茵沒有回答，繼續恨聲道：“如若不是你，我和我娘還可以勉強在丞相府裏安度，可你偏要趕盡殺絕，把張家的生意全毀了！”
說起來這是酒家和張家上一輩的恩怨，石青衫只不過做了個了結。
於此，石紅綃還是要說一句公道話的，“婉茵你要理智一點，張姨娘的死，跟青衫沒有關係，你不能把什麼錯誤都怪在她身上……”
“我當然知道，我娘不是五姐殺的。”
石婉茵幽幽發笑，笑眼含淚的模樣，令人難以相信眼前這個壓抑着瘋狂的女子，還是丞相府那個卑怯的六小姐。
“我娘，是死在了我手裏。”
這句話令衆人難以消化，這比石青衫殺了張柔還要驚悚。
“我娘若是一直瘋瘋癲癲的活着，我就永遠是妾室生的庶女，沒有翻身之地。呵，二姐失勢了，母親總要找一個人來做她們的跳板，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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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甘願做跳板，只爲了丞相府嫡女這個尊貴的身份。”
在場的人，包括丫鬟的眼中都露出幾分鄙夷，石婉茵滿不在乎笑了：“嫡女的身份，你們不稀罕，可我稀罕。”
沒有人懂得石婉茵那種，從出生開始就被壓在最底層的感覺。
說起來她出身丞相府這個貴族家庭，卻從沒有享受過一天尊榮。
有了大夫人助力，石婉茵便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嫡女的身份，並且風光大嫁。
“石婉茵，你真的是瘋了……”
看到這樣的石婉茵，一向無腦的石錦萱，竟然也喃喃地說了一句，打心底裏生出幾分畏懼。
“不是我瘋了，而是我清醒了。”
張姨娘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石婉茵都反覆想過，她到底後不後悔。
可無論思考多少遍，石婉茵給自己的答案都是不後悔。
當時的張姨娘已經被嚇瘋了，就算不死，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石婉茵心道，她這是在爲她親孃做一個痛快的解脫。
與其不得好死，不如在最後，再幫她一把……
石婉茵笑望着石青衫：“你沒想到吧？沒想到我，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石青衫輕輕閉了閉眼，再度睜眼時，雙眼已經溼潤。
“婉茵，如果你現在收手，不傷害丞相府所有人，我保證，可以再放你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