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嘗不知麒麟島兇險,姑娘處處爲他設想,連後路都幫他鋪好了,他卻只能看着她以身涉險。
這份無能爲力讓他如被刀刮油煎般難受。
可轉念細想,容煜乃大焱戰神,武功深不可測,又熟知麒麟島地形,有他保護,確實比他靠譜許多。
“姑娘,萬望保重,十一在來虎鎮等你。”
不拖累她,已是最後退路。
燕今點點頭,瞧着他沉重的背影,終是不忍心道,“十一,十日後,我們再一起看日出。”
十一扭頭,看她燦若星辰的眉眼,透着光溢着暖,每一處都揉進了他的苦澀中,悄無聲息溫柔了周遭一切。
他鼻尖發澀,卻重重點頭,“好。”
“最後再幫我做件事,你之前說過你們蚩族擅奇門之道,你會易容術對嗎?”
十一明白地點點頭,燕今不說,他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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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過後,燕今獨身而來,纖細的個子,略黑的皮膚,平平無奇的五官。
莫青硯調侃,“還以爲長了張貌賽潘安的臉,就你這尊容,有必要又遮又擋的嗎?”
燕今呵呵,“我吃你家飯了?喝你家水了?”
莫青硯搖頭。
“那我長什麼樣關你什麼事?給你臉了叨叨個沒完,不如留下來讓你叨個三天三夜。”
“你……”莫青硯忍了,“也就現在讓你得意,到了麒麟島,我看你還能牙尖嘴利地起來。”
直接無視他繞到面色淡淡的容煜跟前,“帶路吧,戰神。”
船是秦揚幫準備的,不算大,但足夠舒適,而且貼心地備足了所需用品。
讓燕今一言難盡的是,船上沒有分隔的睡鋪,就連恭桶都是共用的,靠着一道簾賬隔開,沐浴和三急都在簾帳後解決。
按容煜的預判,從會淵出發麒麟島,最快也要三日。
這三日她要和兩個男人擠一窩,燕今擡頭看向負手立於船頭的昂然身影,深深吸了口氣。
前世去偏遠地區當醫療志願者的時候不是沒有和男同事相處一室好幾天,可對象換了他,怎麼看怎麼彆扭。
三天不洗澡她暫且忍了,可三急怎麼忍?她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小不點,不去船頭瞧瞧風景,耗在船艙裏不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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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今頭也不擡地回了字正圓腔的兩字,“不、悶。”
莫青硯無趣,扭頭和容煜說起了什麼。
看他們兩個站在船頭相談甚歡暫時應該不會回船艙,燕今趕緊放下手上的包袱繞到簾帳後,雖然這會兒不尿急,但真等尿急的時候未必能方便的了,早點輸出給肚子騰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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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滿?”
才扒拉下褲子的燕今頭皮一麻,聲音就在簾帳之外,這男人是瞬移過來的吧,她不敢掉以輕心,連吞了幾下口水,平勻了呼吸才道,“做什麼?”
容煜眼明心亮,洞察力敏銳到瘮人,她不能怯一絲底。
外頭靜了半瞬,容煜的聲音才又響起,“本王拿了乾糧,放在外頭。”
“知道了,你也要方便嗎?我沒那麼快好,你要是急的話不如去船頭吧。”
容煜:“……”
“說的是人話嗎?你咋不去船頭方便?”莫青硯哼哼,“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的,快點,老子也要方便。”
燕今窘的不行,她也是一時心急脫口而出,說完了才驚覺自己脫口了什麼虎狼之詞,去船頭方便什麼的,畫面太殘暴不敢想。
忐忑不安地方便了一把,出來的時候沒見容煜,只有莫青硯坐在榻邊嚼着乾糧。
“我好了,你自便。”
莫青硯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卻不起身,燕今也不予搭理,抄了容煜留的乾糧,往甲板上走去。
海風習習,天高地闊,就連手中澀巴巴的乾糧都津津有味了起來,這才是人生。
“本王有個問題,不知阿滿可否解惑?”
對於容煜的神出鬼沒,燕今已經習慣了,撇撇嘴道,“問唄。”
她笑了一笑,“答不答看我心情。”
容煜:……
“你爲何要取雪硝和玉泉?”
“你爲什麼我就爲什麼。”
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幹脆地答了,容煜倒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問,“既然如此,你和來虎鎮惡黨是何關係?”
燕今轉過身,正面打量他,恣意笑了,“其一,我不是你的犯人,請你注意口氣,其二,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其三,我就算是惡黨同夥,你又能奈我何?”
這種看不慣又幹不掉的酸爽,簡直太圓滿了。
燕今退後一步,看着容煜眼中挑起顯而易見的怒意,就在她以爲他定要勃然對付她時,那團怒焰卻在一瞬間被他生生壓了回去,湮滅不見,恢復一貫的冷清鎮靜。
這麼強大的變臉大法,叫她歎爲觀止,簡直就是行走的天氣預報,風雨陰晴無縫銜接。
“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王爺又何必急於一時,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徑自往甲板上坐了下去,一雙纖細的腿在水波上晃來晃去,燕今眯起眼,愜意地咬着乾糧,好似吃着什麼山珍海味般滿足。
容煜瞧着她沒什麼線條的側臉,越發看不透了。
懂的怎麼激怒他,也懂得審時度勢見好就收,如此一個心思玲瓏的人,卻又矛盾地長了一雙乾淨澄澈的眸子,染了一張燈火可親的笑臉。
“天沉了,可能要下雨。”提醒了一句,容煜看他並沒有起身的動作,也便作罷轉身回了艙。
“將軍,這就是個好心當驢肝肺的小白眼狼,不用理他。”莫青硯說着,就往牀鋪上一躺,行軍這麼多年,早習慣了躺哪睡哪。
“神醫嗎,都有點古怪的脾性。”
“嘿,難得啊,將軍居然幫人說話。”
容煜沒做答,折了一口乾糧放進嘴裏,屈膝靠在船艙上,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甲板。
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燕今坐着的位置,本就是個子小,坐下來的樣子瘦弱的更加可憐,小小的一團,跟個孩童似的,對着細雨又揮又吹,可不就是個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她又不是智障,下雨了不知道進裏頭躲一躲,還不是爲了讓裏頭兩個睡沉了,她再進來尋個安全的角落眯一晚。
等的人都快杵成了木樁子,船艙裏頭靜的聽不見一絲聲響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折回來。
兩個大男人,莫青硯睡得四仰八叉的,容煜更誇張,坐在那居然都能睡着,模樣倒比莫青硯端重多了,只是睡着了還掛着一張陰沉沉的黑臉,好像誰都欠了他錢不還似的。
不過,不得不承認,端是這麼看着,眼前這張臉確實有讓盛京閨閣爲之羣起攻她的資本,也難怪林佩玉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取代她的翊王妃之位。
可惜了,顏狗再香也沒有她的自由香。
燕今掬着下巴,想了許久,牀鋪是不可能捱過去睡了,誰知道睡迷糊了會不會抱住哪個泄了底。
她左右瞧了一圈,只有容煜腳下有一小塊平地還鋪了一層稻草,勉強夠她窩一窩,亦步亦趨地挪過去,她脫了鞋,躺在稻草上,攏了攏衣服將自己蜷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