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頭,卻見滂沱大雨之中,有一個瘦弱身影動也沒動,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石錦萱冷哼一聲,“父親,石婉茵她大逆不道,不能輕易放過的!”
此刻,所有黑衣人已經全部集中,聽候石青寒吩咐。
石青寒望着石婉茵,神情微微複雜起來。
“六姐,就算你嫁進嶙王府,也不該跟着他們做這樣的糊塗事!”
石青寒的語氣之中,不自覺逸出一絲輕嘆。
他提起長劍,緩步上前,徑直走到石婉茵的面前。
石婉茵面如死灰,她微微閉了閉眼,蒼白的小臉上全是水,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
就在石青寒提起長劍時,聽得石青衫急忙叫了聲:“青寒!”
其實,就算石青衫不阻攔,石青寒也下不了手。
石青寒嘆了口氣,退後幾步。
石青衫疾步走上前來,石紅綃撐着傘,隨她一同往前走。
姐妹倆站定腳步,石婉茵微微眯了眼睛,露出一絲笑容。
隔着眼前的雨簾,石青衫望着石婉茵,恍如隔世。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姐妹幾個都長大了,不得不接受這人世間最無情的考驗。
正在思忖之時,石婉茵含笑的脣角,溢出鮮血來,隨即猛然吐了一大口,瘦弱的身體站不穩,摔倒在地上。
石紅綃和石青衫的臉上俱是驚色。
石青衫跪在地上,將石婉茵的上半身擡起來,放在自己的膝上。
石婉茵無力地睜了睜眼,沒有看到雨絲落進眼中,卻看到了一把花傘。
是石紅綃打着傘。
“婉茵……”石青衫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石婉茵露出幾分笑容,再沒有剛才那般複雜,她的聲音仍舊那般細膩,恢復了最初的純粹。
“回來之前,我服了劇毒。”
“我,沒想活着離開這裏。”
她是在丞相府生的,也要死在丞相府,這才完整不是嗎?
明明對石婉茵沒有那麼多感情的,石青衫莫名覺得心酸,心酸到眼睛都發熱流淚。
石婉茵緩緩擡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虛弱笑道:“五姐,我恨你的,可剛才她們想殺你,我又不忍心了……”
“婉茵……”石青衫忽然感覺有酸澀涌上自己的喉嚨,竟然哽咽起來,“你別說話,五姐現在就帶你去看大夫……”
石青衫剛要回頭去叫人,石婉茵的手抓緊了幾分,“五姐,聽我說。”
石青衫轉過頭來,對上石婉茵那雙依舊純澈的眼眸時,淚水涌下。
“你不是恨我娘、恨張家嗎?爲什麼獨獨放過我?那麼多次,你都可以將我斬草除根的,爲什麼沒有動手……”石婉茵笑着,笑着流出眼淚來。
石婉茵每每回想起,她成親時石青衫對她說的那些話。
婉茵,你有什麼不如意的,可以隨時來找我的。
可是她,明明做過那麼多對不起這個五姐的事情啊!
爲什麼五姐,還要對她這麼好?
石青衫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錯不在你……你我,畢竟是姐妹……”
是這樣啊,看來五姐一直都是個恩怨分明、心地善良的人,可是她寧願五姐恨她多好,不然她也用不着帶着那麼多愧疚,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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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原來如此……五姐,你讓我心懷忐忑和愧疚,那麼久……”石婉茵嘆笑着,口中流出越來越多的血。
若是石青衫對她狠一些,那麼她做再多對不起石青衫的事情,也不會猶豫和內疚了。
石青衫喉頭哽住,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輕聲道:“婉茵別說了,我帶你去看大夫,你不會死的,不會的……”
話還沒說完,石婉茵張着嘴,大口大口呼吸,好像很困難。
石青衫連忙幫她順氣,“你撐着點,撐着點……”她急忙回頭,大聲道:“來人!快來人!”
那雙顫抖的手捉住了石青衫的手腕,石青衫盯着石婉茵的臉,淚珠子像是斷了線似的,滴落在她的衣襟。
石婉茵的聲音,斷斷續續:“五姐,小西湖的船上……二皇子……是我……”
是她,和楊恭一起做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再說了……”石青衫聲音極輕,卻讓石婉茵聽得非常清晰。
忽然,石婉茵臉上露出極其釋然的笑容,“哈……幸好,幸好我告訴了戰王爺,否則……五姐真的遭遇了什麼,我……”
“你說什麼?”石青衫一怔,想起當初的謎團。
當時她和楊擇都奇怪,究竟是誰送來的消息。
原來是石婉茵嗎?
石婉茵先害她,再通知人救她,這……看起來太矛盾了!
可那一天,石婉茵從大船上跑出來,一直回想着石青衫在馬車上對她說的一句話:“只是婉茵,你要記住,出了丞相府的門,我還是你的五姐。”
石青衫說,永遠是她的五姐,永遠會護着她。
可是她,都做了些什麼!
她通知楊擇來,的確是想讓楊擇將楊恭打擊至死,這樣她就再也不用受到楊恭的威脅了。
可更大的原因,還是爲了石青衫。
石婉茵似乎很難呼吸,她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卻像是喘不上來氣似的。
“婉茵,婉茵……”石青衫一直輕聲喚着她,淚水不斷地流着,只能眼睜睜看着石婉茵掙扎在死亡的邊緣。
石婉茵握緊了石青衫的手腕,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小心……二皇子……”
最後一個音節發出來,石婉茵的身體慢慢僵硬,那一點點呼吸都難以維持下去了。
石婉茵的眼前,彷彿有一道白光,冥冥之中有無形的力量,慢慢帶着她往前走去。
她耳邊迴響着石青衫的聲音:婉茵你記住,我永遠是你的五姐……
她幸福地笑啊,幸好這世上,還是有一個惦記着她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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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衫怔然,看向抓在自己手腕上那一雙細白的手,慢慢鬆開,垂落。
那紅玉手串的顏色,似乎隨着石婉茵的死,黯淡了不少。
“婉茵……”石青衫輕輕閉上了眼睛,難言心中的酸楚之感。
就連往日對石婉茵不甚在意的石紅綃,也擡起拇指揩去眼角的淚水。
到底,還是有血脈親緣的姐妹。
如今死了,一切恩怨,便都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