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笑眯眯望着這邊。
沈紹安冷冷一笑,道:“對,新來的。”
“這小模樣兒挺俊哪,跟翠微樓的小桃紅差不多,會唱曲兒不?”
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那人見沈紹安沒說話,更得意了,拿勺子敲了敲他手裏的碗,輕佻笑道:“會唱十八摸不?給爺們兒來一段。唱好了,你今兒晚上就有粥喝,唱不好,往後爺們兒的恭桶你負責了。”
旁邊一個蹲着喝粥的小兵笑道:“哎呀大哥,這小嫚兒長這麼俊刷恭桶可惜了,讓他給你暖被窩吧。”
沈紹安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將手裏的餑餑用力按回簸籮裏,轉過身對剛才的小兵說道:“你特麼剛才說什麼?再給你爺爺說一聲兒試試?!”
“咋滴啊,想打架啊?”
那人也是個不服輸的硬茬,幾口喝完碗裏的粥,將最後一口餑餑扔進嘴裏,胡亂嚼了幾下嚥下去後,站起來用力搡了沈紹安一把,“來呀,打得過我喊你爺爺,打不過你跪下給我磕仨響頭,你這孫子我今兒就認……”
“砰”的一聲悶響,沈紹安一拳出去,重重打在那人鼻子上。
隨後一腳踹在對方小腹上,將他踹翻在地。
接着整個人就像一只小老虎一樣,一下子撲了上去。
周圍的人習以爲常,迅速閃出一片空地供兩人打架,挪窩的工夫還沒耽誤端起碗喝口粥,然後笑眯眯蹲到旁邊,捧着碗順勢起鬨看熱鬧。
這老兵跟司馬弘志那種紈絝不一樣,看着精瘦,下手卻一點都不含糊,在剛開始突遭襲擊捱了兩下之後,迅速開始反擊。
捱了對方兩記老拳之後,將沈紹安的火氣也給打出來了。
他一個掃蕩腿,出腿如鞭,將對方切翻在地,迅速撲上去騎上就打。對方也不甘示弱,高擡腿夾住沈紹安的脖子腰身一擰就將他摁到了地上。
兩個人你來我往,在地上滾來滾去,打得動靜大了,將步卒校尉給引來了。
步卒校尉先頭還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看熱鬧,無意中瞥見沈紹安的模樣,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大喝一聲,“夠了,別打了!再打關禁閉!”
地上的兩人瞬間分開。
對方伸手,將躺在地上的沈紹安給拉了起來。
沈紹安道了謝,擡手一抹:得,鼻子流血了,嘴裏也滿是腥鹹。
他用舌尖頂了頂又疼又木的牙牀,“呸”地吐出一口血沫。
對方情況跟他差不多,額角破了,一只眼睛烏青,鼻子的血糊滿了整個下巴。他捏着鼻子仰起臉斜睨着沈紹安,道:“小兄弟下手挺狠啊,以前練過?”
沈紹安“嗯”了聲,接過旁邊小兵遞過來的餑餑和粥,道了謝找了塊空地席地而坐,幾口就把餑餑跟粥吞下去一半。
那人走過來手臂搭在他肩頭,腫着嘴角含糊不清說道:“認識一下,我叫侯青,你叫啥。”
“沈紹安。”
侯青笑,“沈紹安?沈紹安?”
他皺着眉頭問旁邊的人,“這名字挺熟啊?沈紹……”
搭在肩上的手一鬆,那人的臉色就變得有點一言難盡。
沈紹安冷笑,“怎麼,慫了?”
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兵,腦袋不知道能掛在脖子上幾日,方才不過是潛意識裏對權貴的畏懼,只一瞬,侯青就照準沈紹安的後腦勺來了一下,“誰慫誰孫子!”
沈紹安呵地笑了一聲。
在古代當兵,條件那是真的苦。
軍資耗費確實不小。
但軍資從朝廷撥付出庫,經過層層剋扣,剩下的送至軍隊後,再按等級高低分出三六九等。
到普通兵士這裏,除了打仗之前或過年那天能吃點肉,平時就像今天這般,也就吃一個黑乎乎的餑餑加一碗粥。
一天兩頓,頂多能讓人活着,不至於餓死。
而且戰事時常發生,死亡如影隨形。
可與繁華錦繡、紙醉金迷的京城比起來,沈紹安還是更喜歡這裏。
這裏的兵士,可能沒有顯赫的身份,沒有滿腹的學識,還有些口花花。
可是,簡單、粗暴,沒有多少花花腸子,打起來可以拳拳入肉,打完後也可以一笑泯恩仇,上了戰場更是生死相交的兄弟。
是夜,沈紹安躺在營帳的大通鋪上,身邊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他單臂枕在腦後,望着漆黑的帳頂,心若止水。
從身體到靈魂,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放鬆。
這一放鬆,沈紹安就想起了前世的爸媽。
在沈韶安的記憶裏,家就是一個充滿爭吵和撕打的地方。她爸是跆拳道教練,而且家暴。
在她幼小的年紀裏,總會在半夜被巨大的聲響和媽媽的哭嚎驚醒。
沈韶安勸過媽媽無數次讓她離婚,可媽媽總說:離了婚,她的安安就成了沒媽的孩子,爲了孩子,她也不能離婚。
沈韶安對此嗤之以鼻。
終於上初二那年,在爸爸又一次將媽媽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之後,她將一把菜刀砍在了自家那張昂貴的紅木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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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要麼死,要麼離,別再打下去了。”
然後,爸爸很開心地領着媽媽去辦了離婚手續。
媽媽還在抹着眼淚擔心爸爸沒人給他洗衣做飯時,狗男人已經領着他的小情兒飛馬爾代夫度假去了。
不等爸爸度假回來,媽媽也找到了她的愛情。
渣男爸爸比別的渣男稍微強點的地方,是從來沒少過沈韶安的生活費。
還讓沈韶安繼續在他的拳館裏做學員,兼職教練,直到後來沈韶安有了自己的拳館。
並逐漸實現了財富自由。
她的朋友,大多都是那時在拳館裏打出來的。
也練就了她比男人更男人的性格。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表面上跟京城的紈絝沒兩樣,實則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唯恐被別人發現他冒充的身份;畏懼暗地裏不知何時就會伸過來的黑手;還有赫連瑾……
赫連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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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韶安努力活得像個男人,成爲男人之後又努力讓自己習慣男人的身份。可說到底,在內心深處,他仍然希望能有一個對自己溫柔以待的愛人。
赫連瑾,是曾經的沈韶安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尋覓的那個人。
現在人找到了,沈韶安卻變成了沈紹安。
這錯位的人生,真尼馬糙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