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雪舒對女孩的態度是厭煩大過了關愛。
儘管女孩現在又懼又怕，但也與羅雪舒保持額距離，沒有像一般孩子那樣尋求母親的庇護。
路吟風登時就眼眶溼了，蹲下身，溫柔地說道：“沒關係的，不想叫就不叫。”
反正，她也不想聽女孩叫自己“阿姨”。
她已經篤定了這女孩就是自己的小露珠，她應該叫自己“媽媽”。
女孩紅着眼眶，躲避着路吟風的眼神。
模樣可憐極了。
路吟風於心不忍，不想再嚇到她，於是忍住了萬千的思念，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眶泛紅。
羅雪舒看見這一幕，心底十分的暢快。
看見路吟風難受，她就開心。
“念念，你告訴阿姨，我是你的什麼人？”
女孩弱聲回答：“媽媽，你是我媽媽。”
羅雪舒得意地看向路吟風，“聽到了吧？”
路吟風只覺得女孩的語氣怯生生的，也不太敢看羅雪舒的眼睛。
她似乎不是被愛包圍長大的。
與莫芷的狀態太不一樣。
莫芷會毫不顧忌地抱着爸爸媽媽哥哥撒嬌，她哪怕是犯了錯，望向他們的眼神也不會露出這樣的怯意。
路吟風很是心疼。
她心裏堵得慌，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你想不想換一個媽媽？讓她來當你的媽媽？”羅雪舒又問。
女孩情緒激動了些，猛猛地搖頭，“不！不！媽媽別拋棄我！媽媽！我只要你……”
她帶着哭腔崩潰地大喊道。
羅雪舒臉上的笑容更濃。
她擡眼看向路吟風，眼神裏盡是挑釁。
“路吟風，你都聽到了吧？”羅雪舒悠悠地說道，“我女兒就是我的女兒，別人是搶不走的！”
女孩的哭聲鑽進路吟風的耳朵，又傳進了她的心裏。
像是一個巨大的鐵錘，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她的心臟。
房間裏四個人，只有羅雪舒臉上掛着笑。
莫知衍也心疼地蹲下身，溫柔地哄着小女孩，“小妹妹，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哥哥請你吃冰淇淋。”
女孩自己擦乾眼淚，止住哭泣。
她眼神淡漠，有幾分莫南澤的影子。
這下，連莫知衍都覺得這小孩簡直就是莫南澤親生的。
“行了，你回去吧，別給我丟臉了！”羅雪舒語氣不善地罵道。
女孩聽聞，如釋重負，立即轉身跑了出去。
“等等！”路吟風下意識地想追上去，卻被羅雪舒一把拉住。
“路吟風，夠了！”羅雪舒冷聲訓斥她，“我看你是傷心過度，有些精神失常了。”
“念念是我的女兒！”
“不！”路吟風搖頭，眼神沉了下來，“羅雪舒，她是不是路珠你心知肚明，不管你當初是怎麼得到她，現在，既然上天讓我遇見她，那麼我就必須讓她回到我身邊！”
她想到了白天在寺廟裏，那個僧侶固執地讓她求一個籤。
這一定就是上天的指示！
而且，從羅雪舒對女孩的態度來看，就知道，她並不愛她。
羅雪舒輕嗤一聲，彷彿在聽一個笑話。
“好了好了，路吟風，我也不想跟你廢話了。”羅雪舒揮揮手，示意路吟風趕緊走。
路吟風不死心，“如果真如你所說，她不是我的孩子，爲什麼你不敢讓她和我做個親子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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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樂意！”羅雪舒輕佻地笑着回覆道，“路吟風，不是全世界都得圍着你轉的，不是你怎樣就怎樣的。我又不是莫南澤！”
路吟風緊緊地盯着羅雪舒，眼裏迸發出恨意。
羅雪舒微仰着頭，一點也不虛地承接了路吟風的所有恨意。
她警告道：“再不走就別掛我叫保鏢把你們扔出去了！”
路吟風不懷疑羅雪舒說的話。
她今天經歷了太多，身心疲勞。
比起血緣關係，她更害怕小露珠現在的狀態。
“知衍，我們先回去吧。”路吟風輕聲說道。
莫知衍點點頭。
本來今天也沒抱着能將人帶回去的期望。
如果那女孩就是小露珠的話，也要慢慢來，畢竟她已經七歲多了，肯定很難接受自己的媽媽另有其人。
路吟風和莫知衍離開後，羅雪舒沒忍住，捂着肚子爆發出暢快的大笑。
沒錯，羅念念就是路珠。
是莫南澤和路吟風的孩子。
在酒店起火的那一天，她正好將車停在了那羣綁匪的逃跑路線上。
孩子的哭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於是羅雪舒攔住了那個領頭的人，讓她把孩子交給自己。
一個嬰兒對他們沒有任何益處，交給自己對他們來說反而要輕鬆些。
於是，小露珠就落在了羅雪舒的手裏。
起初，她惴惴不安，將小露珠藏在這別墅裏，除了幾個照顧她的保姆之外，沒人知道。
隨着事件的發酵，全市展開了地毯式的調查。
但羅雪舒仍然將小露珠藏得很好。
因爲她不讓小露珠與外界有聯絡，哪怕小露珠生病，她也不去醫院，請家庭醫生上門醫治。
害怕路吟風和莫南澤懷疑到自己身上，羅雪舒還特意找上門站在至高點指責路吟風。
後來，她便把小露珠帶出了國。
在擁有小露珠之前，羅雪舒一直認爲自己會很愛她，會成爲一個很好的媽媽。
起初，她也做得很好。
從前不愛哭的小露珠徹夜哭鬧的時候，是她一直抱着哄着。
可是漸漸的，她的耐心耗盡，並且越來越看不慣她。
當小露珠漸漸長大，面相開始與路吟風和莫南澤掛相時，她對小露珠的感情更爲複雜。
對莫南澤的愛慕與埋怨，加上對路吟風的厭惡與反感，她都忍不住投射到小露珠身上去。
所以，便會忽冷忽熱，忽然溫柔似水，忽然暴躁如雷。
在這樣的情形下，路珠長到了七歲。
如預想中的一樣，她長得很好看，也極爲聰明，在美國的學校裏，也是佼佼者。
然而不知是因爲她的中國人身份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在學校裏遭受了霸凌。
那些高大頑劣的孩子搶走她的零花錢，將她堵在廁所，往裏面澆水……
小露珠唯一一次對羅雪舒提出要求，就是想回國。
羅雪舒記得那個夜晚，女孩滿眼淚痕，卻依然清晰有條理地列出了要回國的理由。
她那副認真的樣子，很像是在法庭上的莫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