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是很想見她,但人都已經來到我面前了,總不能將來掃地出門。
老師的家中有專門的會客室。
我想帶她過去,但她不願意,非要留在我的工作室,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周圍的擺設。
她看了半晌,微微頷首,“這裏的環境看起來還不錯。”
那是當然!
最早先,我和老師共用一個屋子。
老師看我接的單子越來越多,就給我收拾出一個乾淨的屋子,還給我搬了一個桌子椅子過來。
那會兒工作室裏非常簡陋,就只有一張桌子和椅子。
辦公室裏的其他擺設,例如牆邊的這些架子,都是我自己後添的,窗邊的白色毛毯以及奶白色沙發,奶白色茶几,上面的茶壺等等……
都是我親自挑選。
我將一個空蕩蕩的屋子,佈置成這樣一個有模有樣的工作室,也是花費了不少心血的。
所以她的這聲誇讚,我收下了。
“您來找我,應該不是爲了欣賞我的工作室吧?”
這個女人對我一直看不上。
這次過來肯定是來者不善,說不好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慕夫人優雅的坐在沙發上,“來者是客,你不給我倒杯茶嗎?”
我看了眼小希。
她立刻過去倒茶,“您請用。”
不得不說,慕夫人的氣場還是相當強大的,這當然是來源於優渥的生活和高貴的身份。
小希莫名緊張。
我有些不忍心,就讓她先去忙,小希走了之後,屋子裏就只剩下我和慕夫人,她看着我,忽然微微一笑。
“你倒是膽子大。”
我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多虧了她曾經對我的打壓和輕蔑,我打心底裏對這個女人感到懼怕,骨子裏更是覺得自卑。
那種感覺非常微弱。
但確實真真正正的存在。
“我記得我們第1次見面的時候,你的手一直在發抖。”慕夫人陷入回憶,“我當時就覺得這姑娘不行,我兒子打小就成績優越,出類拔萃,他將來要娶的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姑娘,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她看了看我。
沒有嫌棄,也沒有憎惡。
只是有一些不贊同,很微妙,又存在感極強。
讓人莫名的心裏不舒服。
“我覺得你不行。”她說,“雖然你長得足夠漂亮,能力也還行,但你的家世就是一個巨大的污點,你的家人,會是拖累你一生的負累,說實話,我其實非常的同情你的身世。”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
“前提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而不是你未來婆婆的身份。”
我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流注入,杯子裏的茶葉順着水流打旋,我的心裏一派平靜。
“我知道您看不上我。”
不需要在我面前再聲明一次。
“您不如直接告訴我,這次來到底是想要跟我說什麼,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工作很忙,每天的行程都很滿。”
實在沒時間聽她拐彎抹角。
慕夫人臉一僵,似乎被我打斷了回憶過去的行爲非常不高興,“我以爲今年過去你會有所長進,沒想到你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
我平靜的看着她。
她喝了口茶,微微蹙眉,似乎是嫌棄茶的口感不好,喝了一口,就不肯再碰第二口了。
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感覺她應該出生於古代,睥睨後宮,而不是出現在我這個奶油風,一切都可可愛愛的工作室裏。
索性,她沒有再繞彎子。
而是從包裏拿出一張紙,輕輕推到我的面前。
那是一張支票。
上面還什麼都沒有寫。
“上面的數字隨便你籤,你想要多少我都能滿足,和上次一樣,拿了錢,就走得遠遠的。”
她似乎根本不擔心我會拒絕,輕描淡寫的說完,還特別耐心的給了我考慮的時間。
與其說是考慮。
我覺得更像是給我思考填多少數字的時間。
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數年前那令我永生難忘的一幕。
當時,她也坐在我的對面。
穿着一身旗袍,優雅而高貴,而我穿着白襯衫,牛仔褲,一雙帆布鞋,灰撲撲的坐在她面前。
面前的咖啡騰騰冒着熱氣,我卻一口喝的興致都沒有。
她也是這樣,輕描淡寫,用一張支票就買斷了我的感情。
今天這一幕再度上演,她依舊是那一步高高在上又運籌帷幄的樣子,“你填了這張支票,我現在就簽名,你即刻就可以拿着支票去兌換,不過拿到錢之後,你必須立刻帶着你家人離開這個國家。”
上一次是要我離開這座城市,這一次居然還升級了。
我抱着茶杯,靜靜體會了一下,發現和上一次還是有區別的,至少此刻的我並不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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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點都不難過。
明明上一次,我看到支票時感到的是羞辱和憤怒,爲了家人不得不收下那張支票的時候。
我感到最多的是悲涼和無助。
那是來源於一個底層,努力奮鬥卻始終無法對抗命運,對抗金錢的無力。
如今。
不一樣了。
我再度喝了口茶,“很抱歉,這次我不跟你做交易。”
慕夫人大概覺得我不識好歹,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拒絕我的支票,就代表我們沒得談,你應該知道有慕家的權勢,足夠讓你在這座城市,不,是在這個國家,都沒有辦法再生存下去。”
這樣的威脅,對於一個基層奮鬥的普通民衆而言,的確夠恐怖的。
普通人又怎麼跟一個集團鬥?
如果換做半年前的我,可能還會爲此感到壓力大,甚至爲了家人,也會考慮收下支票的可能。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
骨氣這個東西,誰都有,但它是否出來卻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半年過去,我已經脫胎換骨,至少面對同樣的處境,同樣的刁難,我可以不慌不忙的說上一句。
“我不會離開。”
慕夫人眼神陰沉到了極致,“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跟北川糾纏不清。”
我反問,“你從哪得到的結論?”
她擰眉,“你什麼意思?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和北川沒有來往?”
“那倒不是。”
畢竟昨天,他才送我回來。
讓我費解的也並不是這件事,“你爲什麼會覺得我想要和慕北川和好?”
慕夫人愣了,“你不想嗎?”
“不想。”
這兩個字回答的非常肯定。
我沒有任何猶豫。
慕夫人眼神陡然變得怪異:“你不喜歡北川了?”
“可以這樣理解。”
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想過能跟他發展感情的事情,即便這人時不時抽風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還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也只當他是有病。
“你憑什麼不喜歡他?”慕夫人陡然站了起來,一拍桌子,“我兒子那麼優秀,你居然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