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雲轉動轉盤將一盤海鮮燴移到陸瑩瑩面前：“瑩瑩，你多吃點。”
陸瑩瑩看着林曼雲眉眼間的小心翼翼，剛才她對陸臻也是，可是這種小心翼翼充滿了陌生感，如果他們是至親一家人，如果這二十多年他們一直相處在一起，會是這樣嗎？
看看唐競帆跟林曼雲的相處模式，坐下來後，他們甚至沒說過一句話，可是唐競帆一瞥之下就能給林曼雲解圍：“是應該多吃點，這叫什麼，一人吃兩人不餓。”
這才叫默契，這才是至親。
陸瑩瑩一時感覺悲哀，她擡頭對林曼雲說：“您隨意，不用在意我，這是我家。”
林曼雲訕訕，陸瑩瑩想她應該知道這裏已經不需要她了，還是早點回去她應該待的地方吧，這樣大家都省心。
本來就沒有緣分，何必強求。
趙澍堯夾了一塊香煎鰻魚放到陸瑩瑩餐碟：“以後養一個與你胃口一致的閨女也挺好。”
陸瑩瑩想想未來的畫面，喜滋滋把餐碟裏的飯食全夾進嘴裏。
吃完飯，唐立陽拉着陸臻繼續下象棋，趙澍堯、唐競帆也被迫做了現場外援。
只餘陸瑩瑩、林曼雲、趙若若。
一頓飯下來，趙若若見陸瑩瑩心態調整地不錯，就告辭了。
送走了趙若若，陸瑩瑩不想回會客廳，就去了二層露臺透氣。
她拿着從會客廳帶出來的便利紙、鉛筆，趴在桌子上塗塗畫畫。
不一會兒，有一道陰影落下。陸瑩瑩擡頭，看見了唐立陽立在桌旁，擰眉看着她手裏的簡筆畫。
陸瑩瑩翻手遮住。
唐立陽喟嘆：“曼雲的藝術細胞全部遺傳給你了。”
陸瑩瑩站起來，準備換個地，不過想想本來就是無法避免跟他們接觸的，又放棄了，只是走到另一邊的椅子坐下，保持緘默。
唐立陽並不在意陸瑩瑩的態度，他走到露臺邊緣，雙手置於露臺欄杆上：“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時候你剛出生，醫生將你抱出來遞給我，說，你夫人生了一位女兒，我看着你，心想這是我和曼雲的女兒，可惜你爸出現了，你終究不是我的女兒。”
陸瑩瑩繼續沉默。
唐立陽長呼一口氣，二十年前的事歷歷在目，酸甜苦辣在歲月的長河裏磨成了五味雜陳。
而他們都被捲入其中，嚐盡人間百味。
“後來，我使勁了手段，你爸呀，他終究是位正人君子，可我，”唐立陽諷刺地笑了：“我不是，所以我贏了。曼雲答應跟我走了，我覺得中間拐彎的這條路會被攆平，所以我想帶你走，只要離開了這裏，陸臻這個名字就會徹底從我跟曼雲的生命裏退出。”
說完這段話，唐立陽情緒上涌，他揉揉太陽穴，不知道是不是嘲笑當年自己的天真自負。
陸瑩瑩側眸看向他：“現在不也一樣，你幹嘛還讓她回來？”
“不，你不懂，”唐立陽轉身移在欄杆上：“曼雲不肯帶你走，因爲你是她愛陸臻的證明，她怎麼會讓你成爲我的女兒呢？”
唐立陽看向陸瑩瑩：“她更不肯讓陸臻這個名字從她的生命裏抹去。”
陸瑩瑩終究擡起頭，直直看向唐立陽。
“就是這個眼神，曼雲當年就是這樣看着我，她逼我做選擇，她逼我認清一個現實，那就是，”唐立陽一字一頓：“你是她跟陸臻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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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立陽說完，狼狽地轉過頭，避開了陸瑩瑩的目光。
陸瑩瑩恍惚看見他眼角有淚水滴落。
唐立陽沒必要騙自己，更沒必要到自己面前扯開傷口，他說的是真的。
可陸臻卻說，是他不讓林曼雲把她帶走，也是他不讓林曼雲見自己。
他們都沒必要騙自己，那就是現在的狀況是陸臻跟林曼雲商量一致的，而唐立陽不樂意如此。
可是，當時陸臻跟林曼雲不是因爲父輩的恩怨而心生嫌隙了嗎？
陸瑩瑩消化着這些信息，她憶起自小提起林曼雲就滿目想念癡戀的陸臻，她叛逆期記恨林曼雲時，陸臻說的話：“你媽媽是愛你的”。
當時的陸瑩瑩是無法接受這些話語的，陸臻越說，她越逆反，久而久之，陸臻就再也不提了。
如今，與唐立陽的話對上，陸瑩瑩一時無所適從。
在陸瑩瑩思索間，唐立陽已經穩定了情緒，久經商場的他也覺得人到中老年，不得不服輸，曾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竟在一個小輩面前失禮。
他緩緩邁步到陸瑩瑩身邊，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讓你見笑了，”唐立陽勉強低聲笑：“說起來，這次已經是我第二十二次給你過生日了。”
陸瑩瑩震驚地看過來。
唐立陽被她的表情取悅了，笑容變得真心實意：“看着你，”他用手比劃着：“從這麼小一點一點長大，時間真快呀。”
陸瑩瑩：“我怎麼沒見過你？”
“你不僅沒見過我，你不是也沒見過曼雲嗎？”
“這麼多年，你沒見過我們，可我們都見過你，陸臻跟曼雲一直保持着聯繫，你生命中的每個階段，她都知道，你生日的時候，她都會從國外回來，看着你許願，看着你吃蛋糕，然後她在角落裏默默落淚。”
“而每一次，我都會跟着，我看着她落淚，卻沒有立場給她擦乾眼淚。”唐立陽第一次剝開隱藏了二十多年的心思，反而越說越順：“夾刀扎心不過如此，這也是我應得的。”
唐立陽看向陸瑩瑩：“你越長越像曼雲，只是心性脾氣跟她南轅北轍，不過我一直覺得你這脾氣對味，你實在應該是我的女兒。”
“哼，”陸瑩瑩站起來：“你想得倒美，天下好事全是你們唐家的了。”
唐立陽嘆氣連連：“遺憾呀。”
陸瑩瑩：“嘁，有本事自己生呀。”
“曼雲不配合呀，她怎麼會讓另外一個孩子取代你呢。”
陸瑩瑩不說話了，她緩緩落座。
“丫頭，你要是心中有怨，就衝我來吧，是我的自私貪婪造成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