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浪衝涌在一起，不斷地翻卷成大浪，將唐唸白的身體衝擊得站不起身來。
每個人都有天生的弱點，唐唸白也是。
在這大河之中，唐唸白比石青衫這些姑娘還要不如，恐懼令他無所適從。
爲了讓自己的重心穩一些，石青衫蹲得很低，浪頭一次又一次地沒過她的頭頂，讓水中和岸上的人看的心跳。
若不是瞧見唐唸白沒有隨水流沖走，而是被一雙手堅定地拽着，大家幾乎都要以爲石青衫會比唐唸白更快地被河水捲走。
石青衫已經完全蹲到河底，水流從指縫中流過，手滑到快要抓不住唐唸白了。
冰涼的河水不斷地漫過她的面龐，進入她的鼻腔，讓她嗆得難以呼吸，也睜不開眼睛，此刻腦海中唯一堅定的想法就是，抓住唐唸白。
在別人眼中看來，或許只是短短地一瞬間，可石青衫卻耗了很大的氣力，直到水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擊到她的腰間，令她站不穩腳，隨着水流的方向往前衝過去。
她心底大驚，原本雙手都抓着唐唸白的，在這個生死關頭鬆開了一只，試圖抓到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
那只手死命地在水中拍打着，想浮游上來，可另一只手緊攥着唐唸白，被他龐大的身軀往水中拖去，河水再一次沒過頭頂。
石青衫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輕，輕到可以隨隨便便被大水帶走。
她也感覺自己的身體很重，重到根本無法站起身來。
身上唯一有感知的地方，大概就是緊緊拽着唐唸白的那只手。
河水從鼻腔、耳朵、口中都猛灌進去，令她有種窒息的恐懼。
她想，是不是老天爺發火了，要把多給她的一條命收回去了。
那，她還真是有點捨不得。
她忽然感覺到手掌一痛，另一只亂甩的手似乎被人死死攥住，往河面上拉扯着。
隔着河水，她都能聽到那人奮力的低吼聲，因爲這個人拽着她，她還拽着一個唐唸白呢。
“石青衫！不要鬆開他的手！”
上面那個人大喊着。
石青衫自然知道，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鬆開。
他們都要活着，她想。
面龐漸漸浮出水面，她仰面吐了一口水，眼睛還被水迷着，已經開始貪婪地大口呼吸了。
模糊之間，她瞧見來救她的人是姜風眠。
看來這姜風眠不光是會哄唐婉柔開心，還有點能耐。
那只手還堅定不移地攥着唐唸白，她感覺到自己的那條胳膊都快廢了。
姜風眠拖着她的手，往前錯開一步，順着石青衫那一條胳膊往下，接過了唐唸白的手。
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好像那條胳膊不是她的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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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衫，你抓着我的胳膊。”
姜風眠喊了一聲。
雖然此刻已經身體癱軟，石青衫還是拼盡力氣，鬆開姜風眠的手，兩手都抱住他的胳膊。
這樣一來，姜風眠就能騰出手來，雙手去救唐唸白。
男女的力量畢竟懸殊，姜風眠使了把力氣猛然往上一提，就將唐唸白拽上來。
唐唸白已經昏昏沉沉，根本沒有力氣行走。
姜風眠架着唐唸白的胳膊，左手幾乎提起了他整個身體，石青衫則在另一邊，抱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楊擇身後，唐婉柔目光閃閃地望着自家男人。
真像個英雄。
此番有驚無險，姜風眠帶着他們倆順利和楊擇匯合。
“好了，你們快點過吧。”楊擇道。
不知爲何，石青衫總覺得有些心虛，不太敢看楊擇。
這五個人相互扶持着，慢慢往岸上走去。
楊擇已經看向河對岸，示意白楚四人可以過河了。
隔得有些遠，別人看不清任南珣黯然的神光，陰柔的眼眸中透着幾分隱忍。
呂繼望着任南珣，刻薄的眼中是少見的柔情。
“殿下，畢竟無關我們的事……”他勸慰着，卻也發覺自己的言辭這般無力。
任有情目不斜視，邁步朝水中走去，她剛踏進水中，又回頭看了眼僵持的任南珣，冷言道：“任南珣，我們不是江湖俠客，用不着講義氣，除了白楚和天下，沒有別的理由能讓我救對手。”
說罷，任有情義無反顧地踏進水中。
聽得任有情毫不愧疚的言語，任南珣只覺得自己很可笑。
在不老山這些日子裏，耳邊聽得最多的是師父們的教導，教大家要團結一心，顧念同門情誼。
在雪崖時，他就有了極大的震撼。
那個震撼，是來自於石青衫的。
後來他也瞭解到了，當時石青衫根本不認識唐婉然，更別說要捨棄性命來搭救。
可石青衫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了。
再後來，唐婉然犯錯，石青衫願意挺身而出。
石青衫有難，唐婉然也敢站出來與武功比自己高強許多的呂繼相抗衡。
表面看起來石青衫安靜柔弱，唐婉然有勇無謀傻里傻氣，可這兩個人卻比親姐妹還要好，幾乎到了可以爲對方付出生命的地步。
放假那兩天，雖然出了些意外，可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快意縱馬，那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美好。
二十多年中，他從未在白楚有過這樣的感受。
在白楚國中，他這個大皇子沒什麼地位，好在也沒什麼野心。
他敬重母后，疼愛妹妹，想的就是如何扶持妹妹做到和母親一樣完美。
爲了維持和家人的和睦，保護白楚國人的安危，他可以活得很壓抑，活得沒有自我。
可是來到這裏的幾個月，似有一雙手在慢慢地撕扯着他臉上的面具，讓他一點點正視着自己的內心。
靜默的歲月裏，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腐朽的心上慢慢開出小花，令他嗅到這世間的點點芳香。
可二十多年來的認知，讓他在心裏矛盾不已。
他想和這些人成爲真正的朋友，正如剛才一樣，他真的很想去搭救唐唸白，他也不能不顧妹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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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安得兩全法？
任靈兮只妖妹的笑着，瞅了任南珣一眼，又笑銀銀地跟着任有情去了。
任有情和任靈兮才在水中走了幾步，便有一高大身影越過她們倆，衝在最前面。
這姐妹倆清楚，無論再怎麼吵，這個兄長永遠都不會丟下她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