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石青衫頭一次發現，她這麼捨不得楊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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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浪蕩多情，他自有他的陰謀詭詐，相識的最初也只爲利用……可石青衫的腦海中卻全是楊擇保全維護她的畫面。
一想到要失去楊擇，她的心像是被千萬刀劍所刺，疼痛不已，索性陪他赴死。
怕鬼、怕蟲、怕死，石青衫什麼都怕。
若此生與他同死，石青衫笑笑，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
那道堅毅又柔弱的背影后面，有一道清潤難言的目光。
之前石青衫沒有放手，上岸之後，不光是唐婉然，連姜風眠都悄悄說：“王爺，石青衫對你的心可是比真金白銀還真啊！拼死都不鬆手！”
而如今，唐唸白脣角浮起一抹深長的笑容，略帶哀傷。
他沒有得到過愛情，也曾在話本上看見過。
石青衫願意拼命救他，那只是善良。
但這個姑娘，願意陪那個男人赴死——
你說，這是什麼？
石青衫拽着繩子，一步步踏進水中，無懼河水淹沒她的膝蓋，她的腰間，她的胸口。
楊昭暗暗咬牙，隱忍着淚水。
他無法出手阻攔，他現在只恨自己沒有本事保全楊擇。
唐婉然絕望地坐在河岸的土上，淚眼婆娑地哭喊着：“青衫，青衫你別犯傻……”
作爲不老山中石青衫最好的朋友，唐婉然她也沒有上前阻攔，因爲她知道，這是石青衫做出的選擇。
不悔的選擇。
當河水剛漫過下巴，快要進入鼻腔時，石青衫閉了閉眼，屏息往下走去。
一雙手扣住石青衫的肩膀，拖着她往岸上退去。
石青衫皺眉轉頭，微有驚訝，“任有情？”
將石青衫帶上岸，任有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死了一個，再搭一個，值得嗎？”
尚且未等到石青衫的迴應，任有情便在一片狐疑的目光中，走到繩子邊上，冷冷看了眼佔着位置的唐婉然，“讓開。”
雖說都是公主，可唐婉然絕沒有任有情這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她從地上爬起來站在一邊。
令衆人驚訝無比的是，任有情半跪下來緊握住繩子，並擡眸看了眼任南珣和呂繼。
“愣着幹什麼？換了她們！”
任有情的下巴往後點了點，意指玉歌玉顏和唐婉柔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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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南珣那雙滿含愁緒和哀傷的眸子瞬間亮了，一甩長袍，也做半跪的姿勢狀，跟玉歌玉顏點了個頭，在最後面緊緊攥住繩子。
呂繼也加入，在抓住繩子的那一刻，他感覺到心裏似有一口濁氣吐了出來，令他神清氣爽起來。
看到這三人的加入，楊昭失望的目光中燃起星星火光。
這三個人肯幫忙的話，是如虎添翼！
這可是比十個唐婉然都要管用啊！
大家做好準備姿勢，楊昭啞着聲音，高喊着：“一，二。三！”
石青衫站在一旁，怔然瞧着這突生的變化，心裏又喜悅，更添焦急。
看起來白楚這三個人不是來鬧着玩的，任南珣和呂繼賣力不說，就連任有情也難得一見的認真。
果真，大家齊心協力，水中的長繩在一點一點地被拽上來，而楊擇也離大家越來越近。
似乎一切情況都在好轉，連水勢都減小不少，讓大家可以更輕鬆一些。
眼看着楊擇無限接近河岸邊，石青衫止不住地笑，笑着笑着眼淚都掉下來了。
耳邊聽見一聲奚落，“石青衫，在他快死的時候，你就只能想到和他一起死這樣的蠢主意？”
石青衫緩緩回頭，是任靈兮那張滿含不屑的妖妹臉。
恰好唐婉然也在，她一點也不客氣地頂回去，“如果你們白楚早出手，青衫怎麼會被逼上絕路？”
這話說的沒錯。
石青衫沒有因爲任靈兮那一句諷刺就無地自容，而是非常冷靜地想明白了這件事情。
剛才大家已經救不了楊擇，而楊擇自己也不想拖累大家，因此她願意陪楊擇赴死，就是被逼上絕路的選擇。
白楚四人沒有幫忙，換言之，在場的衆人也壓根沒有想過要求他們出手，因爲也料定了他們不會出手。
白楚人向來自私，不是嗎？
可是爲什麼這次，任有情願意幫忙呢？
這讓大家心裏都有着小小的疑惑，任南珣、呂繼他們也是。
見石青衫不爲所動，任靈兮眯了眯妹然的眸子，望着波浪之中的楊擇，露出一個狡黠又邪惡的笑容。
“知道我姐姐爲什麼要幫忙嗎？”
唐婉然厭惡地瞪她一眼。
任靈兮咯咯笑着，悠悠地望着石青衫，“因爲呀，她要把楊擇師兄救上來，送給我！”
唐婉然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白了任靈兮一眼。
“癡人說夢！”
此時，衆人最後一使勁，將楊擇快要拖上了岸邊。
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石青衫已經踏進水中。
水漫在她的腰間，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雖然知道這樣很危險，可她從未有一刻像是這樣，想來到楊擇的面前。
楊澤已經被拽到河岸的淺灘邊，衆人都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楊昭往身後的土裏仰面躺下，雙手鑽心疼，還疼得發顫，他卻望望天，望望楊擇，咧嘴笑了出來。
皇叔，我終於也保護了你一次。
劫後重生的楊擇，終於有了腳踩實地的踏實感，他渾身溼淋淋的，緩步朝岸上走去。
準確的說，是朝着石青衫走去。
望着那個心心念念要一同赴死的石青衫，楊擇目光之中柔情萬丈，比天邊的霞光還要溫柔幾許。
他脣角揚起，依舊是那般囂張的笑容，大大地張開雙臂。
石青衫感覺自己的眼睛發酸，踩在冰涼的水中，雙腳已經發麻了，卻一步一挪地走向楊擇，走進他的懷中。
整整一個下午，楊擇都被河水浸泡着，此時身上冰涼無比。
可石青衫卻覺得，好溫暖，好安心。
投入這個懷抱，石青衫這才生出幾分想哭的委屈之意。
重生歸來，她自認爲擁有的東西並不多，所以每一樣都想緊緊抓在手裏，譬如她賺到的每一個銅錢。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連楊擇都成爲了她想緊緊抓在手裏的存在。
她緊緊環抱着楊擇，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激動得流下淚來。
“你別死，別再說死了……”
甕聲甕氣的哭聲，仿若一雙貓爪似的，輕輕撓在楊擇的心間，令他心疼、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