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但爲了看林明茉的反應，他忍着沒有發作。
林明茉也壓下心裏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擡眼看向對面十分登對的男女。
她擠出一個笑容，“那就提前感謝你的的關照了！”
說着，她舉起裝着果汁的杯子，同方雅淇碰了一下。
盛淵眯起眸子，嘴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幾下。
好，很好。
真不愧是你林明茉的一貫作風。
“你可要好好地對人家啊。”林明茉又將杯子朝向盛淵，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些俏皮話。
方雅淇愛聽，笑得花枝亂顫。
不住的拍着盛淵的肩頭，“阿淵，你聽到沒有，你可要好好對我哦！”
盛淵修長的手指本在桌上有節奏地敲擊着，忽然一頓。
他拿起酒杯，輕輕地碰了一下林明茉的杯子。
玻璃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林明茉卻彷彿聽到什麼東西碎了一地的聲音。
一頓飯又是吃得食不知味。
方雅淇興致很高，話說個不停，林明茉也只能給些似是而非的反應。
終於找到機會藉口上廁所緩一口氣了。
林明茉剛將水龍頭流出的涼水潑在臉上，身後猝不及防地響起一道低啞的聲音。
“演得很過癮？”
林明茉頓了一下，心裏一緊。
盛淵怎麼又跟上來了？不怕方雅淇懷疑什麼嗎？
她深吸一口氣，隨後面帶微笑地轉過身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盛淵眸子發沉。
“裝，繼續裝。”
如果不是現在不是在餐廳的話，他會控制不住質問她“這樣做好玩嗎？”
“你真說對了，就算是裝，我也得裝到底。”林明茉控制着表情，微揚起的嘴角帶着一絲輕蔑的笑意。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盛淵的眸光黯淡，連聲音都低啞了幾分。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比起當富家太太，更讓人羨慕的，是做富家寡婦。我現在的生活和富家寡婦沒什麼區別，有錢，還不用伺候不喜歡的男人……別提有多舒服了。”
估計盛淵沒聽說過，因爲這句話是林明茉腦子裏現編的。
“這怎麼能不是我想要的呢？許多人求也求不來呢！”
林明茉捂嘴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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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儘量讓自己顯得市儈又庸俗。
盛淵眸色灰暗，執着冷漠的與她對視，幽深的眸底涌動着辨不分明的意味。
“最後問一次，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這次是林明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她猜到了他要問什麼，“再問一萬遍也是這樣的答案！”
她不假思索，說得又快又急。
盛淵的目光慢慢散開，嘴角那抹淺笑漸漸地轉爲嘲弄。
林明茉不確定那是在笑她，還是在笑他。
“那……我先回去了。”林明茉生疏禮貌地笑笑，繞開盛淵，快步回到了餐桌上。
見到方雅淇那張陽光明妹的臉，忽然覺得她和盛淵確實相配。
他們兩人，或許才是原定劇本的最佳男女主，而她，充其量算是男主身邊二十八番小配角罷了。
“小茉，你臉色很難看，不舒服嗎？”方雅淇關切道。
林明茉牽強地笑笑，搖搖頭，“我沒事，那個……我突然有點事，就先走了。”
方雅淇也不挽留。
她早就想找個藉口讓林明茉離開，不要再充當電燈泡了。
她笑着揮揮手，“好，拜拜！”
離開了赫拉酒店，林明茉在街上沒有目的地走着。
起風了。
風吹起地上的落葉，畫出一條曲線，落在她的腳邊。
一瞬間，林明茉共情了這片葉子。
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忽然間很想看看林氏集團如何了，犧牲她所換來的利益真的讓林氏重返輝煌了嗎？
於是林明茉擡手招來一輛出租車，直奔林氏而去。
比起盛勢集團位於市中心，林氏集團就要偏僻得多，差不多在五環外的工業園區。
林氏集團在衆多公司中並不顯眼，林明茉徑直地走進公司大門。
這裏管理比較鬆散，尤其是中午午休時間，林明茉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就乘電梯上了六樓。
她只在小時候來過這裏，但這裏已經十幾年沒有變化了。
似乎盛勢集團接連幾個億的投資砸下來沒怎麼翻起水花。
林明茉輕車熟路地走向林立東的辦公室。
她惡作劇般放輕了腳步，準備給林立東來一個驚喜。
忽然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林立東辦公室裏傳出來。
這笑聲，是個女人發出來的。
若是普通的笑聲還好，可這分明透出一股狐妹佑惑的滋味來。
林明茉停下腳步，做賊般將耳朵貼在門上，想聽個究竟。
“林董，你太厲害了，這麼輕鬆就把盛勢投給公司的錢洗到自己的賬戶上了！”
緊接着便是一陣窸窣的聲音。
林明茉皺緊眉頭強忍噁心，繼續聽着。
“乖丫頭，等我把一切都弄好了，咱們就一起私奔去國外，當一對快活鴛鴦！”
這句話，是林立東說的。
“……我才不跟你呢！”
“老婆可以離嘛！孩子……孩子又不是我的……兩個都不是！”林立東的語氣滿是遺憾。
“哎呀！雖說不是你親生的，但如果不是她，你也弄不到這麼多錢！”
林明茉恍惚了一下，才忽然意識到，那兩人口中的“孩子”指的是她自己和林星惜……
她和妹妹居然不是林立東的親生孩子？
怎麼會？怎麼會！
明明從小林立東對她們耳提面命的是“你們是林家的孩子，就要爲了林家的榮耀付出……”
到頭來，她居然不是林立東的親生孩子。
林明茉頓時慌了神，想推門而入問個明白，但在推門的一瞬停住了。
腦子很亂。
林明茉差點乾嘔出聲，怕引起房內人的注意，她只得慌亂逃走。
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公司，林明茉忍不住了，扶着路邊的樹彎腰乾嘔起來。
一直以來，她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之下，來自父母的，來自自己的……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林立東和姚玉慧是不是真的愛她，但是每次都被自己說服了。
世界上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呢。
可是……可是……
今天偷聽到的話簡直給了她當頭一棒！
林明茉心痛到窒息，大腦一片空白，冷汗涔涔。
她渾身失力，扶着樹幹慢慢滑落。
她用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肉來保持清醒。
擡眼看去，豔陽高照，晴空萬里，天色湛藍清澈。
林明茉暗想，她十幾年沒有想過來公司看一看，今天卻忽然來了。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中註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