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江紹也帶着一家子回來了。
柏哥兒爲棣哥兒準備了生辰賀禮,是一副上好漢白玉製成的棋盤與棋子。
這可以說是投其所好了。
棣哥兒從小就喜歡棋,如今得了這個禮物,睡覺都恨不得抱着它睡。
棣哥兒三歲生辰過後,便要去前院私塾唸書了。
這曾是柏哥兒唸書的地方,但隨着三房分出去,這裏也就閒置了下來。
從前的教書先生自然也離開了。
不過爲了棣哥兒啓蒙一事,江羨親自去請了松山書院的一位老夫子,名喚楊臻。
這位夫子學問可就厲害了,年少中舉,少年時便已是進士,在翰林院待了幾十年專注學術,雖不曾外放做官,可一生卻歷經三朝最後年邁致仕。
最後還是松山書院的院長親自出面才請了他去書院教書。
他名下的學生數不勝數,那翰林院裏也有許多都是他的學生。
有這樣的名師來教導棣哥兒,即便將來他達不到老師的程度,也差不到哪裏去的。
這位楊臻老先生是江羨三顧茅廬之下才請來,十分不易。
沈稚很怕老先生在府裏住的不習慣,特意將他住的地方都重新修葺了一番。
她也打聽了這位老先生在松山書院時的住所,按照他的喜好統統佈置了一番。
院落在前院,是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進門便是一處供人觀賞的池塘,院子四周種着兩棵三人合抱大樹,樹蔭恰好將半方院子籠罩其中,冬暖夏涼。
屋裏則是按照文人墨客都喜歡的輕簡素雅裝飾,臨東的牆上掛着兩副名人書畫,再往前幾步便是書案。
楊臻來的這日是松山書院的人親自送來的。
沈稚與江羨提早便在門口等候着,棣哥兒也乖乖跟在父母身邊。
沈稚擡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問身側的江羨:“那位老先生脾氣怎麼樣?好相處嗎?”
江羨想了想,然後較爲委婉地道:“他對待學生,還是不錯的。”
那這麼說,對其他人,只怕是沒什麼好臉色了。
沈稚多少也知道這些一輩子醉心學問的老先生是什麼脾氣。
所以她也好奇江羨是如何請的動這位老先生的。
“那你是怎麼說服他來教棣哥兒的?”
江羨想起自己去請楊臻時吃的幾次閉門羹,笑道:“我沒見着他人。”
那位老先生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好,可學問也是人人稱道的。
若非如此,江羨也不可能去請他。
“沒見到人?”沈稚微微驚訝,“那他怎麼還肯來?”
“我見不到他,不代表別人見不到。”江羨笑道,“我請了徐太傅幫忙。”
徐若虞的父親。
徐太傅也是醉心學問之人,他們讀書人坐到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再說了。
即便徐太傅請不動,那還有滿書院的說客呢。
江羨是陛下跟前紅人,他這般低三下氣的來請,即便楊臻不見他,也多的是人去遊說。
“那你怎麼不早說?”沈稚道,“讓我知道了,我也好跟徐家的人道聲謝啊。”
“我已謝過徐太傅了。”江羨笑着揉了揉身側乖乖站着的棣哥兒的腦袋,柔聲道。
“那怎麼能一樣呢。”沈稚道。
棣哥兒擡起頭來,朝着江羨咧嘴一笑。
正說着話,不遠處一輛馬車緩緩駛來了。
沈稚臉上忙露出一抹得體的笑,低頭對身邊的棣哥兒道:“還記得娘是如何教你的嗎?”
“記得。”棣哥兒點點頭,很是認真道,“見了老先生不要怕,要乖乖問好。”
沈稚揉揉他的腦袋:“真乖。”
她倒是不擔心棣哥兒怯場,他畢竟是連進宮都不怕的孩子。
不多時,馬車已駛到跟前停下。
車伕安置好腳凳,馬車簾子便被撩開,從裏面走出一個大致七十年歲的老先生。
他着一身月白色杭綢文人長衫,身形略微佝僂,腰背卻挺得筆直。
他頭髮鬍子都已花白,臉上溝壑皺紋奇多,但一雙眼睛卻並不渾濁,反而帶着一絲清明。
這便是楊臻了。
江羨忙帶着沈稚母子上前去行禮,想要伸手扶着楊臻下馬車,卻被他擡手拒絕。
楊臻臉色冷冰冰的,絲毫不給江羨一點面子。
“虛禮就不必了。”他開口道。
嗓音帶着絲絲低沉暗啞,卻沉穩有力。
他的目光掃過棣哥兒。
在這樣的對視下,棣哥兒卻也半點不生懼,而是擡起小手,抱在一起,鞠了個躬,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學生見過老師,請老師安。”
這倒讓楊臻略微怔了一下。
要知道書院的那些孩子見了他,無有不怕的。
反而是眼前這孩子,年歲雖小,卻膽大如牛。
這讓楊臻原本不滿的心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淡淡道:“免禮。”
江羨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恭敬道:“先生裏面請。”
六月的天可熱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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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臻擡腳朝裏走。
沈稚全程除了行禮便沒開口說話。
她知道這位老先生來侯府只怕是不情不願的,所以對着江羨沒什麼好臉。
院子在前院,江羨徑直領着楊臻去了前院。
楊臻的住處離着私塾不遠。
不過這私塾與前院倒也還有些距離。
穿過一大片淺湖,經過議事廳、書房,走上游廊,再入夾巷,這才到了私塾。
對於住處楊臻並不挑剔,但也多少能看出佈置之人的用心。
他原本冰冷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他望了沈稚一眼,道:“勞煩夫人了。”
沈稚有些受寵若驚,忙道:“先生哪裏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
楊臻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你的祖父,曾也與我同朝爲官。”
沈稚略略驚訝:“我倒是未曾聽祖父提起過。”
她與祖父的感情並不深,祖父一輩子都征戰沙場,待在後院的時間也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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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是個兵魯子,但脾氣性子與我相投。”楊臻說道。
隨後又對江羨道:“侯爺若有其他要事,便先去忙吧。”
這是下逐客令了。
“院裏有服侍的人,先生若有需要,只管問他們便是。”江羨說完,便要帶着沈稚母子走。
卻被楊臻開口攔下:“小世子,便先與我一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