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安很快掛了電話，而陸時嶼的助理也在此刻從遠處走過來。
“陸總，王總讓我轉告，他有事找您。”
“嗯。”
宋矜安將西裝外套脫下來還給陸時嶼，卻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肩膀處，眉心微皺。
“怎麼了？”她有些莫名。
陸時嶼緊抿着脣不語，擡手夠到她腦後，取走了那枚綰髮的髮夾。
深棕色的長髮傾瀉而下，披散在肩膀上將白皙的皮膚遮掩了大半。
他似是滿意地眯眸道，“外面冷，你去二樓貴賓室坐會，等我忙完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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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沒有一起回宴會廳，陸時嶼刻意在後面落了一段距離。
待視線裏宋矜安的身影走上樓梯，他轉頭朝助理冷聲道，“去查下季霖澤什麼時候回的江城。”
聽到這個許久未提的名字，助理先是一怔，隨後迅速低下頭應聲。
臨近散場之前，宋矜安從酒店裏出來，外面淅淅瀝瀝飄起了雨。
右前方的停車場駛來一輛賓利，車牌l首字母后面跟着四個7。
宋矜安彎身坐進車裏，扣上安全帶，“你晚上沒有喝酒嗎？”
以陸時嶼的身份在這種場合必然是前擁後簇的對象，免不了要各種應酬。
“沒喝，有人代勞了。”
陸時嶼單手握着方向盤，駕駛室的車窗半開，微風帶着溼意拂過他額前的碎髮。
一路上都很安靜。
宋矜安單手支住下巴，歪頭看着開車的陸時嶼。
他不說話的樣子總是很高深，大概性格使然，多數時候他所有的情緒和思想都不露於表面。
或許是此時的氛圍恰到好處，宋矜安忽然開口問道，“我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嗎？”
仔細回想起來，他們認識數年的過往裏，更習慣於順其自然，誰都沒有開口確認過兩人到底是哪種關係。
朋友，戀人，還是介於兩者之間。
兜兜轉轉到現在，讓宋矜安迫切想爲內心的百轉千回得到答案。
話音未落，陸時嶼打着方向盤把車停在了綠化帶旁。
他喉結起伏，停頓了會，才迎上宋矜安的視線。
“你覺得呢？”
宋矜安輕聲道，“我不確定，所以想聽你說。”
陸時嶼撈起車裏的煙盒，剛抽出一支又丟了回去，深邃的眼底像是被打翻的墨硯。
有些事儘管宋矜安從未說起，但不代表他不知情。
以陸時嶼敏銳的洞察力，怎麼會沒發現她有心理方面的障礙。
他們剛認識的第一年，宋矜安就時常情緒低落，意識遲緩，面對未來甚至會習慣性預想最悲觀的結果。
雖然這種狀態後來逐漸好轉，但過去的三年究竟如何，他無法定奪。
陸時嶼清楚宋矜安對他並非無意，只是她心底的防線深重，所以他不願逼得太緊。
而當她主動問出這句話時，他怎麼可能再錯失機會？
見陸時嶼沉默，宋矜安不由攥緊了指尖，有些後悔方才的突兀。
她剛想岔開話題，卻見陸時嶼單手撐住椅背，朝她俯身欺近。
微涼的脣被一抹溫熱覆蓋，視線中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宋矜安怔怔地睜大眼，只感覺脣瓣相貼，呼吸交錯。
很淺的一個吻，短暫觸碰過後，陸時嶼重新坐了回去，聲音低啞地問她。
“現在有答案了嗎？”
……
晚上十一點，黑色賓利駛進了江灣路寸土寸金的陸家大宅。
客廳內，陸鈞端坐在實木沙發上，一身筆挺的唐裝，稍顯蒼老的臉上是歷經風霜的世故與銳利。
“找我什麼事？”
陸時嶼在他對面坐下，單手扯開脖子上的領帶。
陸鈞似乎對這般態度習以爲常，“你自己算算多久沒回大宅了？要不是我今天叫你過來，還準備一直住外面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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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直說。”陸時嶼冷淡地打斷他。
見此，陸鈞愈發不悅，“給宋家融資的事以爲我不知道嗎？你真看上宋家那個丫頭了？”
陸時嶼從口袋裏拿出煙點燃，白霧飄散，模糊了英俊的眉眼。
“江城的名門閨秀那麼多，比宋家發展好的也不在少數，你就不能把眼光放長遠點。”
“娶一個對陸氏發展最有利的，然後呢？”陸時嶼的眼眸裏泛起涼薄的譏諷，“像你和我媽那樣過日子？”
陸鈞的神情僵了僵，一時竟無言以對。
“就算你自作主張想娶她，也得先帶來讓我見過。事關兩家聯姻，不由你一個人說了算。”
這話看似退讓了，但仍不乏固執。
“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操心。你要真爲陸氏着想，就別再插手我的私事。”
陸時嶼把煙掐滅，徑直上了樓。
房間裏沒開燈，他在黑暗中走到落地窗前，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霓虹交錯的景色。
萬千燈火裏，陸氏集團的標誌屹立在cbd所有大廈之巔，恍若無形的帝王。
……
第二天上午。
昨日的雨下了許久，路面還有些溼滑，空氣裏裹挾着青草和泥土氣味。
大約半小時車程，宋矜安到達了爭渡心理健康中心。
站在大廳等她的男人面容清雋，氣質溫潤如玉。
他身穿白大褂，胸前的鋁質名牌在陽光中折射着細碎光芒。
精神分析師，高級心理治療師，季霖澤。
就診室的房間明亮整潔，季霖澤坐在辦公桌前，凝神盯着電腦裏的sds測評結果。
“數據相對穩定，但還沒達到正常範圍。”
他的視線落在宋矜安低垂的眼睫上，“我說過，評估僅限參考，不是唯一斷定的標準，你不用太過在意。”
“比起之前你的情況已經好轉很多，沒必要太着急。你總是給自己施加壓力，這樣很容易造成心態焦慮。”
宋矜安淺淡一笑，“我會注意的。”
季霖澤往她面前的杯子添上溫水，看着她端起來喝了幾口，才繼續道，“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爲什麼突然想做評估？”
宋矜安沉默了一瞬，沒有接話。
季霖澤目光柔和，“沒關係，不想說的話就當我沒問。”
宋矜安看了眼電腦屏幕，“如果想徹底治癒我的情感障礙，還需要多長時間？”
“你之前脫離疏導太久，重新開始至少也要半年左右。”
宋矜安了然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