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夢竹聽她這麼說，下意識的要勸她，可又想到白雪還在一旁，只能將話都嚥了回去。
白雪察覺出來。
她看了一眼夢竹，又看向謝苒，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又猜不出來。
謝苒卻像是沒聽見夢竹的話一樣，繼續問白雪：“大夫是怎麼說的？得的是什麼病？”
“診不出來。”白雪面上悲痛，“只是人已經不太清醒了，日日都說些胡話，連飯也吃不下去。”
若是連吃也吃不進了，那真就是離死不遠了。
謝苒的心跟着緊了緊，眼眶更是變得酸澀起來。
她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然後對夢竹道：“伺候我更衣。”
事不宜遲，她今日就要去徐家。
哪怕與外祖父並沒有多深的感情，但謝苒做不到在王府裏坐着等他的死訊。
夢竹無奈，只能和素香一道去伺候着謝苒更衣。
夢竹跟素香都要一起跟着去徐家，否則誰都不放心。
白雪看着她們倆那小心翼翼的動作，一時也有些愧疚。
王府去徐家有一段距離，外面又下着雪，路上滑，車伕不敢太快，怕傷到謝苒。
這一路上，素香跟夢竹兩人都如臨大敵，一左一右的坐在謝苒身邊。
而謝苒本人呢，則是小心翼翼的護着肚子。
饒是白雪再不明白，看見她這個動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有身孕了？”她微微驚訝。
謝苒有身孕是大事，可似乎誰都不知道。
就連徐氏回徐家的時候，也沒有提起過此事。
“已經兩個月了。”謝苒揚脣輕輕笑了一下。
驀地，白雪這才明白爲何謝苒要閉門謝客了。
前幾個月是最兇險的時候，稍有不慎便容易保不住。
一時間，白雪的心中更愧疚了，甚至還帶着害怕：“若是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你若不來，我怎麼知道外祖父的事？”謝苒輕聲道，“這件事，你們也實在不該瞞着我。”
白雪輕嘆了一口氣：“誰也沒想到這病會來的這麼快。”
原以爲是小病，沒成想最後是要命的。
兩人間一時都沒說話。
過了好久，馬車才停到了徐家門口。
白雪先下了馬車，隨後夢竹與素香才攙扶着謝苒。
這幾月沒來過徐家了，倒是跟上一次來時有些不同。
謝苒沒工夫去打量，一路緊跟着白雪進了後院。
徐老太太已經聽底下人說謝苒來了，恰好徐氏也在這裏。
謝苒一踏進屋，便看見錢氏與徐氏坐在徐老太太的身邊。
三人俱是眼睛紅紅的，瞧着神情疲倦，又帶着一種無可奈何。
“苒苒。”徐老太太才叫了一聲，便哽咽起來。
謝苒看見這一幕，眼眶也瞬間紅了。
她記憶中的徐老太太是何等的要強，從不肯在任何人的面前露出軟弱來。
可見這一次徐老爺病倒，對她來說打擊有多大。
“外祖母。”謝苒輕喚了一聲，然後走上前去，又叫了徐氏與錢氏。
“你可好些了？”徐氏紅着眼眶輕聲問她。
她以爲謝苒閉門謝客，是因爲身子不適。
雖也擔心，但明白那是在王府，有顧昭照料着。
“我沒事。”謝苒輕輕笑了笑，讓她寬心，然後才對徐老太太道，“外祖母，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這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多久了。”徐老太太笑着，那笑容裏卻是帶着抹心酸，“今日叫你嫂嫂去請你，實在是怕你見不到他最後一面，往後我去了下面，他要怪我。”
畢竟是幾十年的枕邊人了，她明白徐老爺的心意。
這些年他一直記掛着自己那個最小的女兒，更心疼那兩個孩子。
在荊州初見時，他恨不得將自己一顆心都掏出來，只爲心疼謝苒與謝禹行。
“外祖母可別說這種話。”謝苒輕聲道，“您是要長命百歲的。”
徐老太太苦澀的笑了兩聲：“如今我就一個心願了，只要雲飛考取功名，再爲我們徐家開枝散葉，我也就放心了。”
謝苒再說不出話來。
喉間好似梗着東西。
一旁的錢氏見狀，忙道：“都別說這些喪氣話了，苒苒這一路過來冷着了吧？”
她一面說，一面吩咐人去再擡一個火盆進來。
此一打斷，便再無人提起方才的事。
是讓人難過的，沒人願意再提。
可不提，也還在那兒，不會消失。
謝苒陪着徐老太太說了好久的話，直到她都有些疲乏了，徐老太太才叫婆子扶着自己進內室去歇着了。
錢氏便叫她們去自己屋裏坐。
徐長寧父子都在前院呢。
幾人便移步去了錢氏院子。
路上，徐氏與謝苒手挽着手，走在後面，錢氏與白雪也知道她們母女是要說會兒話的，便加快腳步走上前了。
“你身子可好？”徐氏小聲問她，還順便看了眼她下意識護着的肚子，言語間噙着抹酸澀，“原我還猜測着你是生了什麼病，不想讓我擔心，才不讓我去王府呢。”
她畢竟是過來人，從看到謝苒開始，她就察覺出來了，如今才確定。
謝苒輕嘆了口氣，說：“我不敢讓人知道。”
上次射在她耳邊的那一箭，她如今想起來，仍覺心慌。
若是有孕這件事再傳出去，只怕便不止這些事了。
徐氏看了看她，不知怎麼的，突然覺得眼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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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個什麼事啊。
尋常人家有了孩子，那都是恨不得鑼鼓翻天的四處道喜。
到了謝苒這裏，卻連自家人都不敢說。
“那你今日過來，不會有事吧？”徐氏吸了吸鼻子，輕聲問她。
“不會的。”這次謝苒則是笑着搖了搖頭。
徐氏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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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轉念又想到自己父親，她頓時悲從心來。
“你外祖父是吃苦的命啊，沒能享福。”
原以爲來了京城是享福，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竟然就發生了這種事。
謝苒握住徐氏的手，輕聲安慰：“外祖父是受病痛折磨，死對他來說，或許是解脫。”
雖是這麼安慰徐氏，可謝苒心裏也不是滋味。
那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