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宋矜安遲緩地明白了墨妍的意思，溫妤給她的奶茶裏有苯二氮卓類藥物。
震驚嗎？晴天霹靂大抵如此。
腦海裏走馬燈似的閃過許多畫面，卻抓不住任何具體的一幕。
宋矜安感覺到意識變得混沌，眼前彷彿失焦般模糊，等再回過神，她已經站在病房內，陸時嶼抓着她的肩膀喚她名字。
宋矜安闔眸拉住他的手，再睜開眼，已然恢復了平靜。
她側過臉，視線落在滿臉晦澀的墨妍身上，“你剛才說的我聽到了。”
墨妍深深垂首道，“對不起，夫人。”
宋矜安淡然地搖頭，“你不需要道歉，只是有些事我不明白，想讓你再說一遍。”
這時，陸時嶼低沉的嗓音溢出喉嚨，“我告訴你。”
他攬過宋矜安的肩，薄脣碰了下她額頭，“但是先回家，嗯？”
宋矜安沒有拒絕，離開前她朝墨妍說，“與你無關，我不過是提前聽到了早晚會知道的事。”
路上安靜無言。
陸時嶼單手扶着方向盤，另一只掌心始終握住宋矜安微涼的手，偶爾側目看她。
這個動作一直維持到進了客廳，陸時嶼剛鬆開手回身，胸口驀地撲進宋矜安的腦袋。
她雙手穿過他腰側，深埋着臉像要融入他懷裏，“會場的事跟她有關嗎？”
若不是宋矜安藏起了神情，平淡的語氣幾乎讓陸時嶼以爲她真的無動於衷。
他低緩地開腔，“是她買通兩個工作人員在吊燈和地板動了手腳。”
“有證據嗎？”
宋矜安並非質疑，而是爲了讓自己徹底信服。
她想起那天事發時溫妤恰好就在後臺，或者也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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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嶼的下巴墊在她頭頂，臂彎溫暖有力，“會場的燈控操作檯有她的指紋，墨妍還查到了僱傭費轉賬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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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安轉過頭，以側臉貼着他胸膛，“所以之後你讓墨妍提防她給我吃的東西？”
原來一切都事出有因。
溫妤做了她近三年的助理，從未看出也從沒想過，背後會掩藏着這樣的心思。
宋矜安無從探究她是何時起唸的，太多機會，如果溫妤再心狠點，她多半活不到今天。
可更荒唐的是，幾小時前溫妤還不顧後果地保護了她。
稍頃，陸時嶼抱着她坐到沙發上，“你錄用溫妤的時候，看過資料麼？”
宋矜安不用回憶也還記得，“她說自己是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一直勤工儉學到出國，在巴黎時裝學院畢業後來面試了助理。”
她說的這些，跟陸時嶼調查到的所差無幾。
但表面越是看不出端倪，越是顯得異常。
宋矜安自然也能想到，“總不至於，是無緣無故的仇恨吧？”
“當然不會。”陸時嶼摸着她的頭髮，音色沉沉，“等查到她父母的資料，應該就能明瞭。”
宋矜安微微點頭。
指針走過一圈，她從震驚無措變成了接受事實的從容。
陸時嶼莫名心疼，面對現實的衝擊，她的情緒的確跟以前不一樣了。
但不清楚，到底是情感障礙轉好了，還是在隱忍地積壓。
宋矜安倦懶地窩在他懷裏，“今天的車禍當真是人爲？”
陸時嶼深邃的目光掀起一絲漣漪，“貨車司機重傷昏迷，身份還在覈實，不過應該和溫妤無關。”
溫妤同樣在車上，不會愚蠢到拿自己性命冒險。
至於她的行爲，只能說另有目的。
宋矜安撥弄着陸時嶼外套上的鈕釦，輕聲道，“她做的這些事，能定罪嗎？”
“你想就能。”他說得簡單，偏顯得理所當然，“決定了？”
宋矜安抿起脣角反問，“你是覺得我會顧念情誼？”
陸時嶼側首吻了下她耳垂，“你有自己的決斷，只要別爲錯看的人失望。”
以宋矜安的性格，不會輕易信賴別人，而一旦視爲朋友，便不較回報地付出。
失望當然有，她在病房外的狀態就是最直接的證明。
宋矜安縮了縮身子，沒有否認，“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她都真實地傷害過我。哪怕情誼再深，我也不可能裝作無事發生。”
話落，她語調很淡地補了句，“等她養好傷吧，至少她這次是護了我。”
……
深夜，夢裏再次出現陌生的場景。
像是一個封閉的集裝箱，漆黑又悶熱，裏面有十多個小女孩擠在一起。
她們的腳上鎖着鐵鏈，衣衫髒亂，沾滿灰塵的臉蛋滿是害怕。
可沒人敢哭出聲，她們更怕哭聲會招來謾罵和毒打。
“媽媽，我想媽媽了……”
“嗚……我要回家。”
不知是誰先開口，絕望的話語引得其他人也忍不住哽咽。
空氣中飄滿壓抑的抽泣。
唯獨角落的一個女孩沒哭，她十五六歲的模樣，臉上表情木然，空洞的眼神彷彿對周圍的哭聲毫無同感。
她也想媽媽，可是，她已經沒有媽媽了。
宋矜安從夢裏醒來時，呼吸微亂，睜大眼對着天花板望了許久。
算不上噩夢，沒有出現血腥可怖的事，但身臨其中的絕望感讓她遲遲迴不過神。
這是她第二次夢到同樣的內容，那個小女孩是誰，如果是她的話，爲什麼不記得發生過相似的經歷？
雜亂的念頭夾帶着不明顯的頭疼，宋矜安翻了個身，試圖將它們拋開。
未料想擾醒了身側的陸時嶼。
其實她翻身很輕，但他的手環在她腰上，對於睡眠不深的人來說，有什麼動靜一清二楚。
“做噩夢了？”
陸時嶼的嗓音沙啞低沉，眸中睏意未消，手臂先行將宋矜安攬了過來。
昏暗的光線，她注視着他的面容，心緒漸寧，“沒事，不是噩夢。”
她說完，擡手輕輕推了下他，“你別抱着我睡了。”
陸時嶼褪去了睡意，低眸看她，“不喜歡我抱着你？”
“不是。”宋矜安小小聲地咕噥，“我怕不小心吵醒你。”
陸時嶼摟緊她，薄脣吻了吻她眉心，“繼續睡吧。”
說話間呼出的氣息灑在肌膚上，頓了頓，他淡笑道，“要是不想睡，不如做點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