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竹不敢想，不敢想若是謝苒出事，她該怎麼辦，王爺又該怎麼辦。
她知道，謝苒在顧昭心中的位置有多深。
出事以後，她也只是草草處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口，然後跟着楚英過來。
若是找到了謝苒，第一時間肯定是要爲她醫治的。
“這不怪你。”
謝苒虛虛握住她的手，勉強笑了一下：“李叔呢？他怎麼樣？”
李叔就是車伕，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出門都是李叔送她。
“李叔……沒了。”夢竹嚥下苦澀的口水，她小心翼翼的握着謝苒的手，“王妃，李叔要是知道您沒事了，一定會高興的。”
他們都一樣，都是曾經被顧昭救下的人，如今爲了謝苒而死，也算是報了這個恩。
可謝苒聽着，卻控制不住流淚：“是我連累了你們。”
“王妃，您別哭。”夢竹連忙勸，“您好歹要爲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經歷了那麼多事，若是換做一般人，恐怕肚子裏的孩子早就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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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謝苒卻不同。
她這一身的血跡雖然看着讓人害怕，可身上除了腿彎以及掌心的傷外，卻沒有其他的。
這就說明，她身上的血是別人的。
就在謝苒低低哭着的時候，馬車輕輕搖晃了一下，隨後顧昭彎腰走了進來。
看見謝苒滿臉的淚水，他擡手輕抹了一下，連同血跡也一道抹去。
謝苒眼淚重新涌上來，再也堵不住。
她抱着顧昭的手，低低哭着。
她是害怕的，更是難過。
聽到李叔爲救她而死，心裏難受的比險些被侮辱的時候還要痛。
她滿手的鮮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她現在只想哭，將自己所有的難受都哭出來。
夢竹坐在一旁也跟着哭。
顧昭坐過去，輕輕將謝苒抱進了懷中，她的身體在顫抖，連呼吸都十分急促，像是喘不上氣。
顧昭只能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馬車動起來，朝王府回去。
到王府時，天已經黑了。
顧昭用大氅包着謝苒，從大門一路將她抱着回了後院。
素香與張媽媽早就得到了消息，連忙讓小廚房燒了熱水，等到謝苒進屋時，她們已經將熱水擡進了屋。
謝苒渾身的鮮血，衣服早已被血浸透，脫下來時，光潔嫩滑的皮膚除了血跡，還有一些淤青，尤其是肩上，幾個清晰可見的手指印。
素香與張媽媽強忍着淚水，想要爲謝苒擦拭身體。
可她卻下意識的躲了一下。
顧昭索性將人趕了出去，自己替她擦洗。
屋裏有地龍，還放了好幾個火盆，冷倒是不冷，可謝苒卻一直在顫抖。
“冷不冷？”顧昭用沾了熱水的帕子輕輕擦着她的身體，同時輕聲問道。
謝苒聲音沙啞，低聲說：“我殺人了……”
她到現在，似乎都還能感覺到那滾燙的鮮血噴灑在自己臉上。
血的味道原來是那麼腥，還很燙。
謝苒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緩緩張開自己的雙手。
手心有幾道傷痕，是因爲太過用力，而被簪子的一頭剌傷的。
“我怕他不死……兩只手握着簪子，用了所有的力氣，刺進他的脖子裏……”
喉嚨和鼻子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氣息進出不得。
顧昭看着這樣的她，何嘗不心疼。
他輕輕握住她的雙手：“都過去了。”
謝苒擡起眼，通紅盛着淚水的眸子，看着他。
“顧昭……”
她啞着嗓音叫他的名字。
“我在。”顧昭應着。
“我從小到大……連只螞蟻都沒有踩死過。”她哽咽着說，“我知道，我不殺他，他得了曹繼安的命令，也會要了我的命……可是……”
可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用計謀將他騙上了牀，在他意亂情迷之時，用一根簪子結束了他的性命。
“我知道。”顧昭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拍着她的後背，“是我對不住你。”
謝苒本不用經歷這一切，是他將她拉了進來。
若是沒有嫁給他，她此時，恐怕還是某家後院裏的正頭夫人。
會冷着臉教訓下人，會巧笑盈兮的同夫君說着話，會安然無虞的養育着孩子。
至於朝廷裏的這些爭鬥，傳入她的耳中，她或許也只是聽一聽，過後便想着晚膳該吃什麼了。
顧昭心疼她，疼得不知該如何對她才好。
這次謝苒出事，他也有責任。
他太忙朝廷的事，忽略了她。
曹繼安也是看中這一點，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她擄走。
眼前水霧模糊，顧昭難得溼了眼眸。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謝苒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他。
“我是心甘情願的。”
她早就知道，跟他在一起，她不會像平常人那般過日子。
她的生活裏會充滿着許多看不見的危險。
但她不怕。
今日的事情，她只是需要時間來消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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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沉了一口氣，眨了眨眼，將淚意隱去後，對她說：“我幫你擦乾淨身子。”
半個時辰後，謝苒終於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重新躺回了被窩裏。
她看着顧昭爲自己忙前忙後的身影，一瞬間有些恍惚。
“顧昭。”
她輕輕叫了一聲。
正要端着盆出去的顧昭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怎麼了？”
“沒事。”謝苒勉強笑笑，“我餓了。”
晌午就沒吃，到如今這麼晚了，肚子裏更是空落落的。
她倒是不想吃，可卻怕餓着孩子。
幸好有夢竹在，及時緩解了她肚子的疼痛，也止了血，否則她還真怕這孩子保不住。
“我讓廚房去做。”顧昭笑了一下，“你好好躺着，別亂動。”
“嗯。”謝苒輕應一聲。
顧昭出去後，守在門口的張媽媽與素香，還有其餘幾個丫鬟全都圍了上來。
“王爺，王妃沒事了吧？”張媽媽緊張地問道。
素香更是踮着腳朝屋裏看，卻看不見謝苒的身影。
“我進去陪着王妃。”素香直接繞開顧昭，擡腳就往裏面走。
顧昭倒是沒有攔，將手上的盆遞給丫鬟後，便對張媽媽道：“讓廚房去準備幾個菜，王妃餓了。”
“是！”張媽媽點頭，轉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