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口的腥甜味凝了太久,苦澀的藥汁下去,彷彿粘連的通道被強行撕扯開來,那種感覺形同生吞刀子。
疼痛讓她連巨苦的藥都感覺不出。
她嗆了一口,沖鼻的難受讓她的眼睫快速扇動了兩下,可她卻沒有停留,就着容煜的手,硬是咽完了一碗。
![]() |
冷涼的眸居高臨下望着,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氳出幽暗的複雜。
“本王……”
“藥我喝了,王爺要是沒事就請回吧,念笙想休息了。”她倦怠地閉上眼,不是生氣,也沒有埋怨,而是純粹的淡漠,像對待一個事不關己的人一樣淡漠。
哪怕她受了那樣的委屈險些喪命,她都無欲無求,輕輕揭過,半分都不想討伐。
明明在東疏的時候,他見過她那樣灑脫明妹的笑容,而不是如今,一副彷彿將死之人全然無所謂的模樣。
容煜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心口膈的慌,薄脣拉緊,見她蒼白憔悴的臉色,那些已經含着嘴邊的話滾了兩圈,只好嚥了回去,“好,你休息吧。”
蜜雪言情小說 https://www.vegpulse.com/
他站起身,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四國邦交宴本王會讓姬宴名正言順來大焱。”
直到容煜離開,牀上的念笙才緩緩睜開了虛浮的眸子,她望着門口,輕聲問一旁收拾藥箱的霍書痕,“霍太醫,心口痛,如千蟲萬蠅啃噬,繼而手腳僵冷,是什麼原因。”
桌邊的霍書痕突的停住了動作。
“這些反應,姑娘是什麼時候有的?”
念笙把視線挪到他身上,緩了一會兒,正要開口的時候,霍書痕卻凝重地幫她解答了,“是方才王爺答應讓東疏四王爺來大焱才有的吧。”
念笙不語,順着他的話說道,“所以,你也覺得是雌蠱發作了?”
霍書痕抿了抿脣,好半晌,才不得不點點頭,“你說的這些症狀與我瞭解到的雌蠱發作的情況相差無二,姑娘,我知您心念意中人是東疏四王爺,可如今你已身在大焱,切莫爲此事損耗自己的身子,安心養着,別想太多。”
念笙垂眸輕聲笑了笑,“好,我聽你的。”
一旁的秋樂聽了兩人對話,也沒說什麼,她突然覺得,這公主性情真,行事也磊落,而且有悲天憫人的心腸,也有捨身成仁的大義,明明有深愛之人,卻還背井離鄉來到大焱,她的苦遠比她們看到的還多。
她屬實不應該苛責她。
“公主,屬下就在門外,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
“不必了,你是王妃的人,在我這裏不合適,回去吧,免得回頭又捱了罵。”她笑着搖搖頭,“前幾日,多謝你幫我求情。”
秋樂更覺無地自容,知道雖然不應該,可此刻她忍不住在心裏有了一瞬的比較,娘娘當日的行事和公主的做派,高下立見。
秋樂退到了院外,沒有聽話地離開,她做事一向憑心,這也是娘娘一直教導的,公主本就受了委屈和冤枉,卻沒有和主子討要半分,這樣的女子她想不折服都難,她守着她照顧她好起來是理所當然。
霍書痕留了藥,交代了幾句也離開了。
室內安靜下來,念笙默然地坐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木訥地將落在門口的目光移回自己的雙手上,茫然地望着空蕩蕩的掌心。
霍書痕說錯了,她體內雌蠱發作,是在被容煜杖打的時候,她彷彿在記憶中看到了他冷峻卻不捨的眼神。
不捨?
她腦中那片空白的記憶是容煜?深愛之人也是容煜?
她們一個在東疏,一個在大焱,自東疏那回偶遇,他們再無交集過。
這樣的兩個人,深愛過?
不,容煜愛的人是燕今,那個美的像星辰之上的仙外人,眼神是不會騙人的,而且容煜根本不認識她,她失憶了,難道他也失憶了?
她爲這荒唐的猜測覺得可笑。
可刻在骨子裏的雌蠱更不會騙人,只有相愛過,才會痛入骨髓。
有些微顫的指,輕輕按住胸口震動的胸腔,她苦澀一笑,想這些還有什麼用,她的命最長不過三個月,能見公子最後一面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放下心,她躺了下來,感覺沒睡多久,迷迷糊糊中被一陣說話聲吵醒。
“醒了醒了。”
入目的女子眼波清亮,眉眼透着幾分利落的英氣,見她醒來,笑容綻開,有股特別治癒人心的力量。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朱格自然熟地坐到了牀沿,對她病氣奄奄的模樣有些擔心地皺眉,“容煜真不是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下這麼重的手。”
站在一旁的秋樂直接驚傻了眼,素聞薛將軍寵妻如命,其夫人性子不羈,直來直往,可也沒想到直成這樣。
人還站在攝政王府的地盤上,就敢公然斥罵他們王爺。
“夫人慎言。”秋樂冷臉提醒。
朱格卻不以爲然地翻了個白眼,轉頭對念笙說起正事,“我今日來是聽聞你用一根空心的筆管放出了蕭老夫人淤堵胸口的氣,可是真的?”
念笙看着她,嘴角勾起笑來。
也不知爲什麼,她看到眼前這位女子,沒來由地覺得眼緣極好,很是喜歡。
她點點頭,“是。”
朱格眼珠子一亮,頓時來勁了,“那你是從哪兒看來的這奇門醫法?還是說……”
她吞了吞口水,下意識抓着她的手,眸底有着難抑的激動和期待,“是從21世紀……”
朱格不敢說太多,怕認錯了人反被當成瘋子。
21世紀……
有些古怪的詞,可她聽着卻並沒有很陌生的感覺。
見念笙有些迷茫的神情,朱格眼底的光彩肉眼可見地暗淡了下去。
果然,又是一場空。
“算了,應當是我認錯了人。”她深吸口氣,“不過,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合我眼緣,不介意的話,我們以後就做朋友吧,我叫朱格。”
朱格……
有聲音在腦中晃盪,一閃而過的瞬間,刺的她頭痛欲裂。
“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聲音飄得越來越遠,念笙陷入黑暗之前,彷彿在滿臉焦急的朱格身上,看到了個扎着高馬尾,脆生生含着師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