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等我畢業了就跟着你工作好不好?”年輕的女孩子跟在她身後興奮地嘰嘰喳喳,“師父,我一定要成爲像你一樣優秀的醫生。”
“你是我的師父,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恩人。”還是那個女孩,鼻頭紅紅地哽咽着,“朱格要一輩子對師父好。”
鏡頭一轉,人羣涌動的走廊上,奔跑聲,怒吼聲,尖叫聲,還有刀鋒滑過脖頸動脈,血液噴涌的聲音。
“師父……”
鏡頭越來越模糊,混沌的意識裏那個女孩猩紅着眸子,瘋了般朝她狂奔而來。
可她沒力氣了,一切平靜了下來,只剩下不見天日的黑。
黑暗裏似有潮涌滾動,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她無路可逃,被窒息的恐懼淹沒。
猛然間,念笙睜開了眼睛。
她呼呼喘着氣,渾身被汗水溼透,一時間竟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在夢裏。
夢中零碎的幻想如同真實一般,在眼前一幀幀走馬觀燈似地回放着。
“你醒了。”
女孩帶着關心的臉從頭頂上方映入眼簾,和意識中正嘰嘰喳喳着師父的女孩重疊在了一起。
念笙倒抽了口涼氣,震得瞳孔劇縮。
“好端端地又昏過去了,嚇了我一跳。”朱格在牀邊坐下,拿過牀頭矮凳上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這是我開的方子,是我師父教給我的,調養精氣神特別管用,你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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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笙抿了抿乾澀的脣角,在她的攙扶下,恍恍惚惚地坐起身來,她盯着她手中的藥,眼眶竟漸漸溼了。
朱格掂着勺子的手一頓,蹙了眉頭,“怎麼哭上了?”
她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什麼,恍然地點點頭,安慰道,“想家想親人了吧?”
她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是呢,我是個孤兒,是我師父資助,哦就差不多養大的意思,還教我很多醫學知識。”
“你師父是大夫?”
“可不,她的醫術天下無敵。”話到一半,朱格又耷拉下了肩頭,“可她失蹤了,我費了好大的勁兒來到大焱國找她,可找了好久了,還是找不到,我心想她興許中了毒變了容貌,可我真的好想她,她是我的恩人,也像我姐姐一樣,又美又知性又善良。”
撇撇嘴,她有些無奈道,“說來也巧,我師父叫燕今,和攝政王妃同名同姓,可薛子印帶我來見這位攝政王妃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是我師父。”
念笙笑了笑,“我聽說,攝政王妃也精通醫術,又同名同姓,這麼巧合的事,你怎麼一眼就確定她不是你師父呢?”
“她會醫術不假,容貌也變了姑且也算是不得已的原因,記憶也沒了是聽說當初大焱內亂的時候摔壞了腦子,就算這一切加起來都不能確定她是不是我師父,可只有一樣我很確定,那就是眼神,我師父就算忘了所有,忘了我,可一個人骨子裏的本性是不會變的,這是她跟我說過的,容貌可以變,聲音可以裝,甚至就連好人壞人都能裝,可眼神不會騙人。”
朱格是個直言不諱的性子,一般人她不喜多話,可一旦被劃入爲朋友行列的,她就會用心對待,相比起那個看似和氣有禮,實則陰陰沉沉,看不透,好似有八百個心眼子的攝政王妃,她反倒更喜歡眼前這個被所有人當成假想敵的東疏公主。
“我不喜歡那個攝政王妃。”朱格滿不在乎道,聲音也不刻意避諱,好似半點不怕被人聽了去,“當初薛子印在我耳邊嘀咕了多少她的好話,性子果敢爽朗,見義勇爲,胸襟豁達,有容天下之量,你知道嗎,我見過之後那種買家秀和賣家秀的落差感。”
朱格呲着牙一臉嫌棄,說完才想起念笙是古代人哪裏懂什麼買家秀和賣家秀,她擺擺手,嘿嘿一笑,“不過聽說當初也是她爲大焱捨身成仁,跳下長安樓才換來容煜一舉擒獲慧貴妃一夥反賊,她失了記憶,變成現在這樣,不喜歡歸不喜歡,她還算是條女漢子。”
念笙被她的話逗樂,“你跟我一個相識不深的人說這麼多,不怕我是東疏的間諜嗎?”
“那你是嗎?”朱格反問的一針見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看着她。
念笙愣了愣,敗下陣來,失笑道,“不是。”
“我也覺得你不是。”朱格把已經半涼的藥遞給她,“你身份敏感,對蕭老夫人大可以不多管閒事,可你不僅管了還惹了一身腥,瞧你這模樣,估計也沒後悔過吧。”
“後悔了能咋樣,我也是個人,能不怕死嗎?但我也是大夫,明知有病人在眼前危在旦夕,換做是你,會因爲身份敏感放棄一條活生生的命嗎?”
“那肯定不能。”朱格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要是爲了自己苟命置人命不顧,那不如做畜生做什麼大夫。”
“再說了,我要是真這麼做了,我師父知道了,指不定打斷我的腿哩。”
“你師父不是又美又知性又善良嗎?有這麼殘暴?”
朱格窒了窒,撓了撓眉心笑道,“我逗你笑呢,我師父才捨不得對我使用暴力,她最喜歡我了。”
念笙忍俊不禁地點點頭,“嗯,你這麼好的性子,我是你師父,也喜歡你。”
她垂下眸子,盯着手中的藥碗,吞嚥着記憶中再熟悉不過的滋味,五臟六腑都像擰成了一把,可看着眼前女子明豔颯爽的笑容,心中似有一處隱祕角落,被明亮的光照的暖暖的。
朱格……
她在心中輕輕呢喃着這兩字。
師父對不起你,如果只能讓你開心三個月就要經歷一場覆滅你未來光明的痛徹心扉,那就當我們這場師徒情緣還有希望和餘地停在你心中。
正廳主殿內,燕今捻了一塊白英端過來的糕點,還沒入口,她擡眸問道,“秋樂這幾日都在偏院嗎?”
白英支吾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娘娘,秋樂姐她不是有心違背您的意思,只是覺得有愧那東疏公主才去跟前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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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愧?她有愧什麼?”燕今盯着手中粉白的糕點,指尖輕輕一碾,碎屑散了一地,“是替我這個主子有愧當日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