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手上動作沒停,一口氣將手中的桂花羹嚥下,他擡手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眼神示意,“母親,今兒一番心意,味道很是不錯,你也嚐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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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夫人讀懂了他的意思,胸腔口堵着的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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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煜都發話了,在場所有人也不敢多說什麼,蕭老夫人抿了口,心中不愉,牽強笑道,“挺不錯的,今兒有心了。”
燕今一言不發,看着蕭老夫人跟前幾乎沒動過的湯羹,笑意不過眼底,“母親喜歡便好。”
說話間,秋樂風塵僕僕從殿門外趕來,手裏提着狐皮大氅,燕今用餘光掠了眼,還不等她喘口氣,就從她手中抄走了大氅,“母親,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平日時常去寺廟禮佛,山中寒涼,身子骨只怕吃不消,我特意在十里鋪給您訂做了件狐皮大氅,是我親自盯着人生剝了十只珍貴的白狐皮毛才做得這麼一件呢,生狐的皮毛現剝下來還能保持體熱,更爲保暖。”
蕭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
不僅是她,就連旁側坐着的容煜都下意識蜷了下指骨。
母親是禮佛之人,常年茹素,早年屋內是放了幾件狐皮冬衣,自從宮變之後,母親心性更加佛善,再也沒碰過任何生殺之物。
“母親是不喜歡嗎?”燕今站在一側,眸色有些委屈。
蕭老夫人只覺太陽穴脹痛的厲害。
是她關在院內太久了麼,竟不知外頭這般物是人非,眼前之人還是曾經爲救她爲大焱,爲百姓爲天下和平安穩不惜犧牲自己的今兒嗎?
她是怎麼做到,如此面不改色,說着這般血腥嗜殺的事。
白狐是珍貴之物,極富靈性,又難捕到,何況是十只,還是她親眼盯着人生剝,想到那血淋淋的場景,蕭老夫人頓覺眼前一桌美味佳餚都膈了喉頭,險些嘔出來。
“龔嬤嬤,我有些不適,你扶我回去吧。”
老嬤嬤慌忙上前攙住老夫人,容煜想說什麼,蕭老夫人只擺擺手,疲憊道,“無事,你們吃吧。”
燕今捏着大氅,目視離去的老夫人,指骨一寸寸收緊。
“今兒,老夫人年歲大了,容易疲累,沒有旁的意思,你別放在心上,這狐氅看着便好,皮毛這般油亮,是上乘之物,姐姐剛好也想做一件,姐姐那有一件七彩斂羽披風,今日想沾些老夫人這壽星的福氣,同你換一換可好?”
看向面容溫婉的薛宜若,燕今扯了扯嘴角,順下了臺階,“自然好,便給姐姐吧。”
旁桌的朱格百無聊賴地剝着葡萄,將這齣戲盡收眼底,訕訕輕笑,“這攝政王妃怕不是個二傻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對着一個禮佛之人說着生剝血腥,那不是逼和尚吃肉,逼良女爲娼。”
薛子印嘴角一抽,隨手將一塊香甜的糕點喂進了妻子的嘴裏,“小祖宗,行行好,多吃點。”
朱格睞他一眼,笑,“你妹以前也這麼笨?”
這麼蠢笨的人怎麼會是那等爲家國捨命的巾幗英雄?
聽聞當初她還使了計瞞過了深機謀算的慧貴妃,救下了老夫人,才以身殉國,免了容煜的後顧之憂,拿下了禍國秧民的慧貴妃,保住了大焱基業。
就這腦子?看着也不像有那等本事的人。
薛子印颳了刮眉梢,面有難色,“不會,許是失了記憶,難免……”
“是失了記憶,又不是變智障了。”朱格拍拍手,身子往後一靠,嘴角笑的意味更濃了,“不是蠢,那就是壞嘍。”
“你別瞎猜了,今兒受了不少苦才回來,如今沒了記憶,許是更想獲取r認可,心急用錯了法子。”
“哦,那便當她是傻吧。”她推開椅子起身,“我吃飽了,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薛子印當即起身,“自然陪着你。”
兩人牽着手大搖大擺地離開,連招呼都沒打,只是剛剛那些若有似無的話,因爲隔得近,主桌這邊多少都聽進去了一些。
薛宜若只覺一個腦袋兩個大,“今兒,嫂子她性子直來直去慣了,沒有惡意,你們相處時間短,往後可以多走動,你會發現她是個特別仗義沒心機的人。”
燕今垂眸,輕笑一聲,“姐姐是覺得我不仗義有心機嗎?”
薛宜若沒料到她會問的這麼直接刻薄,怔了一下忙解釋道,“怎麼會,你誤會姐姐了,你沒了記憶,對周圍一切都很陌生,姐姐知道你的不安,自是希望你能敞開心懷,多走動走動,許能幫助儘快恢復記憶,你不必有壓力,我們都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爲什麼要恢復記憶?”她脫口,一臉不解地看着薛宜若,“我現在這樣不好嗎?也在你們身邊,就算沒有記憶就不是我了嗎?你們一個個口口聲聲說着爲我好,你們是真的爲我好嗎?以前的燕今就讓你們這麼念念不忘嗎?爲什麼一定要逼我恢復記憶?”
話到最後,她徑自起身,也不去看薛宜若難堪的臉色,看向一言不發的容煜道,“如果你也覺得我不再是從前那個燕今,再找不回從前那份悸動的感情,沒事,不必勉強,我走就是,畢竟失憶這一年沒有你我不照樣也活下來了。”
“今兒。”容煜拉住她,俊臉繃的很緊,“你若氣我,打罵皆可,怎可說這等誅心的話,你便是你,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或是再沒有記憶的未來,你就是我的妻。”
燕今看着他拽着自己的手,寬厚的手背上漫着星星點點的紅疹子,他在極力忍着癢又怕她看出什麼,便是青筋都起來了也沒有去抓。
她清眸微挑,像是欣賞着什麼了不起的戰績,許久過後,才釋放出一絲施捨般的笑,“好,你記得你說過的話,如果你往後對不住我,便叫你在乎的人都不得好死。”
這般自私佔有又充斥惡毒的話,讓在場的衆人全都驚傻了眼。
“娘娘,你這是在詛咒主子。”
秋樂難以置信,心中又悲又憤,她怎麼說得出口,曾經可以義無反顧跳下長安樓也捨不得主子爲難抉擇的女子,怎會變得如今這般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