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裏。
我和陳先生相對而坐，相比於陳楓和陳畫，我對這位陳先生實在瞭解不多，平日見面也沒怎麼說過話。
印象中，他是一個沉穩寡言的男人，只要許女士出現在他眼前，他的眼睛就只看得到妻子。
我對他印象還不錯。
“您在電話裏說有關於許女士的事情要和我說，她怎麼了？”
我剋制不住的擔憂。
上次分別之前，許女士的身體已經有所好轉，難道……
“她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沒事就好。”
我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有些疑惑。
既然不是關於許女士，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聊的？
他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用詞，“前段時間，我忙着工作，脫不開身，不能回來陪伴她，多虧了你，說起來，我欠你一句謝謝。”
“沒事。”
我去陪許女士，本也不是爲了得到什麼感謝。
他目光溫和，“我妻子都和我說了，你是個好姑娘，這段時間以來，多虧你陪伴她身側……”
我只是笑笑。
接着，他話鋒一轉，“阿楓那孩子打小就在我身邊長大，被我慣着，如果對你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我替他道歉，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不會。”
對我有敵意的人很多，說句難聽的，他並不算什麼。
當然這話我沒說出口。
“至於畫畫……”陳先生頓了頓，“這孩子小時候在她外婆身邊，因爲我和她媽媽的工作都很忙，後來發生那件事後……我才把她接回來，也因爲心懷愧疚，我和她媽媽一直都對她極盡寵愛。”
我好像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但這孩子心思不壞，就是有些驕縱受不得委屈。”陳先生語氣平靜，但一言一字又是擋不住的寵溺和慈愛，“北川和她解除婚約，對她打擊不小，她一蹶不振，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對你更是心存敵意……”
我靜靜聽着。
“現在因爲這些事情，她和家裏也變得疏遠，但我妻子一直很疼她，也希望她能夠回家。”
我擡眸，“那您應該去找她。”
而不是來找我。
“我當然會去找她，她畢竟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看着她流露在外。”
我不動聲色的喝了口咖啡，“那您找回她了嗎？”
陳先生苦笑，“如果找回來了，今天我就不會出現在這。”
我大概明白了。
“您希望我爲您做什麼？”
陳先生似有些愧疚，但這種情緒轉瞬即逝，“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我知道這件事說出來對你不太公平，但是爲了我們的家庭和諧，我只能這麼做。”
“您請說。”
我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我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任何有可能破壞我們家庭和諧的因素，我都不希望存在。”
他話說的委婉，卻也足夠直白。
我笑了笑，“您覺得，我是破壞你們家庭和諧的罪魁禍首。”
他抿脣不語，似有些愧疚。
“您這麼想真是高看我了。”我早就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來找我，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起身就走。
他們家庭不和諧和我有什麼關係？
但是腦海中又閃過許女士蒼白憔悴的面容，於是我忍了忍，“您對我應該是有誤會，我之所以知道許女士病了，是慕北川告訴我的，許女士待人謙和，於情於理，我都該去探望，她一個人在家養病，我才閒暇時去陪她說說話，僅此而已。”
陳先生默了默，“我當然知道你去陪伴我妻子是出於好意。”
那爲什麼還要說這樣的話？
我強忍心中躁鬱，“我能夠理解您，希望一家團圓的心情，但是，我必須和您說清楚，我從未，想破壞你們的家庭，我也沒有想過和陳畫爭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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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男人，還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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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荒謬了。
“何小姐，我不是要指責你，如果剛才的話對你造成傷害，那我……”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說，看起來特別謙和有禮，可事實上，他明知道那些話可能是我不愛聽的，卻還是說了。
道貌岸然。
我腦海中忽然蹦出這句話。
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我已然失去跟他繼續交談的興致，“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去你們家。”
我不再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轉身離開了咖啡廳。
站在街邊，還覺得氣不順。
我是好心才去許家，到頭來卻換來這樣的待遇，換做誰心裏都不會舒服。
眼前一輛車子停下，慕北川從車上走了下來，目光越過我看了眼咖啡廳，恰好陳先生腳步急促地追出來。
“何小姐，我……”
慕北川不動聲色擋在我面前，“陳叔叔。”
陳先生腳步一滯，“北川。”
他看着我和慕北川的目光非常複雜。
讓我心裏莫名的不舒服，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我到路邊攔了一輛車，車子啓動前，我看到慕北川再和陳先生說話，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陳先生的表情有些尷尬。
車子在他們身旁滑過，我聽到慕北川的聲音隱隱傳來。
“和她無關，別再找她。”
我微微一頓，收回目光。
車子路過一家小食店，我想起這個奶奶身體似乎不大舒服，決定下車去買些現成的熟食。
從熟食店出來，就看到等在門口的熟悉的身影。
我裝作沒看到。
慕北川跟了上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
說到底，我和陳畫的樑子，都是因爲他。
我很難不遷怒。
他默默的跟在我身後，“我不知道陳先生會來找你，如果之後他再聯絡你，不必理他，我來處理。”
我沒說話。
這裏距離我家已經不遠，我決定步行回去，他跟在我身後，不遠不近，宛若一個守護者。
夕陽西下，從身後將我們倆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一高一矮，不同於我們之間還有三四步遠的距離，兩個影子被陽光拉長。
彼此之間的距離接近於無。
乍一看上去就像矮一些的影子被那個高大的影子擁在懷中。
我加快步伐。
在身後的人身高腿長，無論我的步伐有多快，他都能追上。
貼在一起的影子始終沒能分開。
我忽然停下。
那個影子也停了下來。
我微微皺眉，“你跟着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