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極少發怒。
尤其是握着掌家權後，在外頭，皆是喜怒不形於色，只有大夫人的優雅華貴，得體莊重。
可近來，她卻因着清遠侯府動怒了好些次。
“今日你爲何沒同母親說，那何氏當街尋你麻煩一事？”
安氏剛踏進裏間，帶着怒意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氣息還有些不穩。
沈桃溪趕忙起身迎了過去，生怕母親又氣着了身子。
“母親這是聽誰說的？”
她蹙眉看向一側的丫鬟，見她們皆低着頭不敢吭聲，訓斥的話停在了嘴邊。
她特意囑咐了清香園裏的人，不許在母親跟前多嘴，一切都等她將冊子整理清楚再說，可沒承想一日還未過，母親便已經知曉，也果然被氣到。
“你不許她們開口同我說，難不成要等到那何氏鬧起來，讓外人來同我說不成！”
“母親彆氣。”
“怎麼能不氣！你若是一回來便告訴我，我今日便會去他清遠侯府好好問問，看看我們沈家到底有何處對不起他們，要讓他們一次又一次欺辱我的女兒！”
安氏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身子都有些抖，但那目色依舊凌厲，讓整間屋子的人都生出了忐忑。
“真是沒皮沒臉，當我沈家欠了他的不成！當初老侯爺要是知曉會留下這麼個爛攤子，怕是根本就不會求到我們老爺跟前來！”
“母親……”
“明日，明日一早我便去好好會會她顧老夫人！”
安氏目光落到桌上的冊子上頭，挑了最上頭的拿起，越看越氣怒。
“這麼多東西，即便是丟進河裏都能聽個響！他清遠侯竟還這般待你，甚至整整一日，侯府裏頭也沒來一人問上一句，當真是狼心狗肺，欺人太甚！”
說的太急，安氏說罷還緩了緩，而後才接着開口：“明日你留在家中，母親親自去把這些東西拿回來！”
“這可不行！”
沈桃溪聽罷趕忙搖頭，瞧見自家母親氣白了的臉，眸中浸滿了擔憂。
“何氏那樣的人，瞧見母親在定會不依不饒，這東西沒這麼好要，何況母親您行事向來不愛爭搶，論尋麻煩，您哪能鬧得過何氏。”
“那這一趟我也非去不可！還有這婚，管她老夫人和三房要不要去尋死，明日都給我退了，我就不信我……”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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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話還未說完，便擡手拍着胸口，臉色煞白，身子往一側倒去。
沈桃溪滿是驚慌，上前將人接住，強行壓下慌亂，厲聲開口：“快去請大夫，不準將此事傳出去，連大哥那都不許說！”
“是，姑娘！”
安氏這時候倒下，還急匆匆地要請大夫，被老夫人和三房知曉，還指不定會如何編排。
人言可畏。
她可以不在意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好名聲，但她絕不能再讓母親染上一丁點麻煩！
而此時的院中，兩位隱在暗處的姑娘互看了一眼，眉心緊蹙，面露擔憂，瞬間便消失在了陰影下。
……
足足半個時辰，安氏才緩過來。
玉簪親自去煎了藥送來，從頭到尾都未讓人搭過手。
沈桃溪坐在牀榻邊，見母親終於有了些反應，她冰冷的眸色才溫和些許，眼睛一紅，便蒙上了一層水霧。
“母親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事，若爲了何氏那樣的人氣得起不來身，那女兒才是真真委屈。”
“嚇着溪兒了？”
沈桃溪搖頭又點頭，半晌才吸了吸鼻子，小聲道：“還好大夫說母親沒事，不然明日女兒定要一把火燒了他清遠侯府！”
“說什麼傻話？往後跟他清遠侯有關的事，你都不許再管，你有母親，母親總不能……”
話音未落，便是陣陣咳嗽傳來。
沈桃溪趕忙倒來水，待玉簪將人扶起後，將杯子送了過去。
“母親這樣，女兒怎麼能不管？這次的事母親不必插手，等冊子清好了，過幾日，我自己去尋那何氏。”
“不可，在她的府中，你過去，還不知會被她潑多少髒水，若是有些入不得耳的腌臢罪名，你往後還要不要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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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怎會怕那些？”
沈桃溪搖頭，拒絕的話格外堅持。
若母親被何氏氣到，像適才那樣倒在清遠侯府，何氏必定會將緣由推到母親的舊疾上。
到時候連帶着吃裏扒外的三房一起，不出三日，曾經那些難聽的流言便會直奔母親而來。
可她不一樣。
她性子本就只有這麼好，何況今日街上她已經同何氏撕破了臉，沒什麼好要收斂之處。
更別提女子的親事。
有了顧錦文在前，她往後在這京都城裏，大抵也說不到什麼好的親事，根本就無所畏懼。
“母親信我，母親過去，身後是沈府，會遭人詬病，屆時雖不管三房，但總會連累二房幾分，也會影響出嫁的大姐姐，但女兒不一樣，女兒是爲了自己，氣不過，才想要給自己討個公道。”
“若母親在，還要你一人去對上那樣的豺狼虎豹，那我還當這個母親作甚？”
“母親……”
沈桃溪心裏一軟，眼睛又紅了幾分。
但她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笑着安撫。
“何氏可沒本事當豺狼虎豹，母親別高看她，而且母親眼下的身子，哪還經得起這麼一鬧？難道真要暈到那侯府才行？”
想到自己的身子，安氏眼中閃過黯然。
僅僅只是說了幾句話，她竟氣到暈了過去，若真如女兒所言，倒在那侯府跟前，怕是更會丟女兒的臉。
“而且再不濟，我還有師父呢！今日就是師父替我出頭，嚇得那何氏不敢再吭聲。”
“淮西王……”
“是呀，師父定然不會讓女兒吃虧的，左右我還要去一趟幾個鋪子。”
思及此處，沈桃溪垂眸，頗爲懊惱地道：“當時我帶着何氏出府散心，還曾同鋪子裏的人說，往後侯府老夫人想要的東西，包好送過去便是，眼下想着，怕是也損失了不少錢。”
……
屋中的姑娘在一點點勸着牀榻上的安氏。
而此時收到消息的謝瑨，讓人喚來了陸子鳴。
“馬上宵禁，什麼事不能明天說，非要留着我宿在你院中？”
“配個藥，明日一早給安氏送去。”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