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湯,那是一種嚴冬臘梅盛開之際,人們於萬花凋零中,獨覓其傲骨凌霜,精心挑選最飽滿的花朵,以獨特手法採摘而得。
它們被悉心醃製,封存在歲月的靜謐中,待至盛夏時節,蟬鳴喧囂,草木蔥鬱之時,才被輕輕開啓。
此刻,梅花湯中的臘梅早已褪去鮮嫩的色澤,卻沉澱下更爲醇厚的香氣。
只需幾朵,投入溫熱的茶盞,再緩緩注入清冽的山泉,加入一勺晶瑩剔透的蜂蜜,輕輕攪拌,頃刻間,茶湯便被賦予了冬日的記憶與夏日的甘甜,成爲一道跨越季節、融合冷暖的獨特飲品。
墨畫只在主子口中捕捉到“梅花湯”這三個字,便誤以爲那是她此刻心心念唸的佳飲。
車內一時靜默,只有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沉穩迴響。
片刻之後,凌茉回的聲音悠然響起,彷彿帶着一絲無奈的妥協:“行吧,既然大人金口已開,我自當竭力滿足。”
夜幕降臨,百靈軒內燈火闌珊,凌茉回親自熬製的梅花湯已然完成。
她步履輕盈,捧着那盞泛着琥珀光澤的茶湯,走向庭院中傅言晟靜坐的石桌。
她凝視着傅言晟,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緒,話語中帶着一絲質問:“傅言晟,從前我爲你精心準備的種種,你皆視若無睹,如今爲何突然轉性,究竟所爲何故?”
她的聲音在月色下回蕩,彷彿在詢問,又彷彿在期待一個答案。
傅言晟側目看向她,語氣溫和而堅定:“過往之事,既已成過去,若你願意,從今往後,你我二人也可做一對平淡度日的尋常夫妻。”
他的聲音如同梅花湯中的蜂蜜,帶着絲絲甜意,試圖撫平凌茉回內心的創傷。
然而,凌茉回臉上的異樣神情並未逃過傅言晟敏銳的目光,他追問:“難道你不希冀如此?”
凌茉回的回答簡短而有力,沒有絲毫猶豫:“不希冀。”
她嚮往的是自由與獨立,而非困於婚姻的束縛之中。
傅言晟聞此,眉峯微蹙,顯然對凌茉回的回答感到意外:“凌茉回,依附他人與依附我有何不同?你當真以爲,離我而去,生活就能比現在更好?”
凌茉回低眼淡笑:“依附他人,無非就是看他人臉色行事。相比之下,我寧願依附自己。”
她的聲音平靜而堅決,彷彿在訴說着自己的決心。
在她的心中,成功和離之後,她將遊歷山水,與天地爲伴,享受那份逍遙自在的生活,再也不願踏入婚姻的牢籠。
傅言晟聽罷,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微笑,他微微揚起下巴,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隨你!”
這兩個字,斬斷了兩人之間最後的牽絆。
他凝視着凌茉回那雙眼睛,心中卻涌起一種複雜的情緒。
她的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彷彿世間的一切美好都近在咫尺。
然而,在他看來,這世界對於女子,尤其是那些未經世事的女子,卻是殘酷而無情的。
他深知,只有當凌茉回親自走過荊棘叢生的道路,品嚐過生活的辛酸苦澀,她才會真正理解他那份無言的守護,那份爲她遮風擋雨的庇護是多麼的不可或缺。
傅言晟靜靜地立在桌旁,面前那碗梅花湯熱氣蒸騰,香氣四溢,但他卻毫無食欲。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凌茉回一眼,然後便轉身拂袖,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
凌茉回獨自坐在月下,那碗湯猶如一面鏡子,映照出她略顯倔強的側臉。
她輕啓朱脣,一口一口地飲着,她低低地咒罵着,聲音雖輕,卻字字錐心。
墨畫站在一旁,看着凌茉回的模樣,心中滿是愧疚。
她暗自責備自己,早知今日局面,當初就不該多嘴,不該觸動那根敏感的神經。
凌茉回察覺到墨畫的不安,她嗔怒的目光轉向墨畫:“都怪你耳朵長草!若不是你提起,他怎會知道?”
墨畫連忙低下頭,誠惶誠恐地道歉:“對不起姑娘,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凌茉回突然愣住了,她意識到自己正在遷怒於無辜的墨畫。
凌茉回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波瀾,柔聲道:“與你無關,是我剛才太氣憤了。”
墨畫擡起頭,看到凌茉回眼中的歉意,不禁微微一笑。
她寬慰道:“姑娘多喝兩口梅花湯,姑爺不吃是他吃虧。”
凌茉回聽罷,又飲了幾口湯,那股溫熱順着喉嚨滑下,似乎也帶走了幾分內心的焦躁,她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傅言晟剛才的話倒提醒了我,就算將來離開他,我也不能全然依賴將軍府。”凌茉回輕聲說着,指尖輕輕敲擊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她轉頭看向墨畫:“墨畫,去把我名下鋪子的賬簿取來。”
原主生性糊塗,對於賬簿這類繁瑣之事一竅不通,更談不上如何妥善經營店鋪。
因此,那些原本生意紅火的鋪子,如今卻如落葉般凋零,紛紛走向倒閉的邊緣。
凌茉回看着眼前的這一筆筆混亂不堪的賬目,只覺得頭痛欲裂。
幸好,傅家並非那種貪婪之輩,否則這些產業恐怕早已被他們盡數鯨吞。
她咬緊牙關,決心要親手理清這團亂麻。
凌茉回挑燈夜戰,一頁一頁翻看那些賬簿,一筆一筆覈對那些數字。
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彷彿所有的疲憊都被這份執着所驅散。
墨畫守在一旁,儘管睏倦難耐,卻依然強打精神,陪伴着凌茉回。
她看着凌茉回忙碌的身影,心中滿是敬佩與心疼。
“姑娘,夜深了,快去休息吧,這賬簿也不急於一時。”墨畫打着哈欠,眼皮直耷拉,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倦意。
凌茉回停下手中的筆,擡起頭,看着墨畫疲憊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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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柔聲道:“明日我要去各鋪巡查,你勞累一夜,就讓墨棋陪我去吧。”
墨畫一聽,精神陡然一振,她反駁道:“墨棋年紀尚小,哪有我對各鋪情況瞭解透徹?還是我去比較合適。”
墨棋十歲入府,一直由墨畫悉心照料,兩人情同親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