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件事，遲不歸能感覺到，自己雙手包裹着的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一直以爲，容晚玉是自己見過的女子中，最勇敢堅強的一個。
無論什麼艱難險阻，她都能拼盡全力搏出一個轉機，害怕這樣的情緒，似乎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
但這一刻，遲不歸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所謂的害怕，不是害怕危險，而是害怕自己在意的人面臨危險。
“阿晚，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遲不歸再一次認真地向容晚玉致歉，有時候，爲對方好這樣的想法，反而會成爲傷害對方的武器。
“我答應你，以後任何事，都不會罔顧你的意思施行。但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將自己放在許多人和事之後，好嗎？”
看着眼含心疼的遲不歸，容晚玉認真地點了點頭，她不願讓誤會堆積成隔閡，如此表明彼此的看法，便很好。
“姑娘，飯菜熱好了，您——”
見帳篷內亮着燭火，丹桂提着食盒便直接走了進去，卻剛好撞見容晚玉和遲不歸對視的一幕。
以及兩人交握，沒有來得及收回的手。
清風緊隨其後，從丹桂怔愣的神情和對面二人有些尷尬而飄忽的眼神，瞬間讀懂了一切。
一把拿過丹桂手裏的食盒，上前將剛熱好的飯菜一一端了出來。
“哎呀，我想起還有道菜忘了拿，郡主，將軍，你們先用，我去去就回。”
說完話，麻溜地返身往外走，順便將呆站在原地的丹桂，一併拽了出去。
人出去了，說話的聲音卻還傳入了容晚玉和遲不歸的耳朵裏。
“你拽我幹什麼，那什麼將軍，明顯對我們家姑娘心存不軌，我得去護着我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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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郡主若不願意，整個軍營裏誰能對她動手……”
清風勸說丹桂的聲音隨着兩人越走越遠漸漸聽不清了，但丹桂沒有折返，顯然是被他說服了。
看着一桌子飯菜，容晚玉先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清風，倒是機靈。”
遲不歸也笑了笑，又給她添飯夾菜，“我現在畢竟是你表兄的身份，要不要先和你的兩個丫鬟解釋一二？”
容晚玉早就餓得不行了，現在心事也說通了，滿足地吃起了遲不歸給她開的小竈。
“不用，你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還存變數。丹桂和秋扇嘴嚴，不會亂說什麼的。”
遲不歸點點頭，全依着容晚玉的意思，不時給她添菜。
“你多吃些，離開京都到鎮北軍，你就沒怎麼鬆快過，看着瘦了不少。”
細細想來，從京都到夜䴉國，再北上支援鎮北軍，自己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好好歇息過了。
在等阿月休養的兩日裏，容晚玉也稍微補了個覺。
不過只是補了些精神，便要配合阿月，開始正式着手研製破解拜月丹的解藥。
有了阿月的記憶，他們對拜月丹的瞭解變得更爲深刻，所用的時間比之前破解碩金丹還要短，便想出了應對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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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的形式，也和上一次一樣，將解藥製成粉末，再配合狼煙和風力，讓其吹散至北域大軍的方向。
但有一個解藥的原料，讓容晚玉心生顧忌，那便是阿月的血。
“製作拜月丹用的是金決的血，他和我一樣，從小便被母親當作人蠱豢養，所以，解藥中，我的血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調試配方的時候，阿月隔幾日便會出一次血，如今配方已成，便需要長時間地供應血液，以作解藥之用。
“不過，我向澧朝投誠後，便斷了之前以身煉蠱的法子，所以，解藥的效果不會太好。”
從他們的試驗結果來看，解藥化爲藥粉，被中了拜月丹的人吸入後，會恢復他們的五感。
但也僅僅是，調動人的本能而已，他們的心智已經完全被摧殘，便是服用了足量的解藥，也不過是提前結束已經荒蕪的生命罷了。
所以，待解藥投入戰場後，還需鎮北軍出力剿滅，解藥只是減弱北域大軍戰力的輔助之物罷了。
“你雖然恢復速度異於常人，但短時間頻繁放血，也會折損你的根基……”
這是他們眼下，唯一對抗北域大軍的辦法。
容晚玉知道，唯有儘快剿滅北域大軍，將金戈亞聖母和金決捉拿，才能結束北域和澧朝的戰爭。
無論是她還是阿月，都有着必須如此的決心，只是容晚玉擔心，阿月會因此損傷過重。
“這本就是月路納族的業障。”
阿月安撫似地拍了拍容晚玉的胳膊，“若非意外，我也是月路納族的下一任族長。理應由我結束這一切。”
她頓了頓，故意衝着容晚玉眨了眨眼，“而且，這不是還有你嗎？幫我調養生息的事，就交給你了。至少，得讓我撐到戰爭結束吧。”
容晚玉嘴角泛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但也只能答應阿月的請求，深吸一口氣。
“我會盡量保全你的康健，但願，這場戰事早日結束。”
站在一旁，跟着她們一起經歷瞭解藥的研製過程的塔姆亞，雙手握成拳，忽然站在了阿月面前。
只見他雙手交疊，貼在額前，向阿月深深一拜，吐露了一句北域語。
阿月愣了愣，而後輕輕一笑，伸手將塔姆亞扶了起來，也回了他一句北域語。
略停頓片刻，又用了澧朝話開口，闊別故鄉已久，澧朝的語言似乎更能表達阿月的想法。
“我無法承擔你至高的讚美和感謝，因爲這一切不過是我的贖罪。”
塔姆亞直起身，搖了搖頭，目光難掩感激。
“不，真正的罪人是已經消亡的月路納族族長，還有如今金戈亞的聖母。你不過也是受害者之一，卻願意爲了整個北域，犧牲自己。”
容晚玉咳了幾聲，打斷了兩人過於沉重的談話。
“行了，還沒到犧牲的地步，有我在，阿月的命無論如何也是要從閻王手裏搶回來的。”
故意爲之的調侃讓沉重的氣氛稍稍消解了一些，三人心中再沉重，面上也都露出了代表着信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