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藺振東抽搭了兩下，居然不哭了。
柳青青此時說不出是該慶幸，小孩太好哄，還是該發酸他實在太過好哄，被他爸一句輕飄飄的話，四個詞就哄好了。
不過不管怎樣，小孩不哭了是好事，柳青青呼出一口氣，從兜中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藺振東的“小花臉”。
小孩的臉皺巴成一團，眉毛還是緊擰着的，看得出來，他還是睡得不太安穩。
也不知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哭成那副模樣，柳青青看一眼就心疼。
她嘆了一口氣，瞪了藺巖一眼。
歸根結底，還不是他受傷住院害的，不過，也和她有點關係。
柳青青抿了下脣，早知道小孩會因爲這事做噩夢，在他說要跟過來時，她說什麼也不能答應。
“以後，你在外面儘量照顧好自己，少受點傷。”柳青青悶悶道，“動動會擔心你的。”
“我會的。”牀上的藺巖看了她一眼，他很想問，除了動動，她會擔心他嗎？
忽然地，柳青青早先說的那一番話又在他的心口繞來繞去，不肯消散。
她說現在是夫妻狀態，所以她會在義務範圍內照顧好家裏，也包括他。
那，那要是有一天，他們不是夫妻了呢？
藺岩心一顫，不知爲何，他不想有這種事情發生，哪怕是假設也不行。
也是在這一刻，藺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他許是栽了。
用母親的話來說，他遇到了一個他想呵護一生，攜手相伴的人。
只是，藺巖悄悄地瞄了柳青青一眼，她全心全意都在藺振東的身上，早先甚至還潑了他一心的涼水。
藺巖手攥了攥，看了眼藺振東，有了個主意。
他嘆了口氣，突然聽到男人嘆氣，柳青青還有點驚疑，要知道，藺巖在她心目中可一直是個硬漢形象，屬於那種悶頭苦幹，遇事就上，不會愁眉苦臉的人。
她擡眸，對上的是藺巖略顯憂鬱的臉龐。
柳青青心裏毛毛的，這，是怎麼了？
藺巖又嘆了口氣，他裝作把目光投向藺振東，但其實，餘光都在瞟柳青青的反應。
見她將目光從藺振東移到他身上，藺巖的臉更悲傷了，他這倒不是裝的，只是每每想起時，他心裏會悲慟，可礙於他是頂樑柱，藺巖從不會在大家面前表現出來。
只，在無人處，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就當作過去了。
但到底這事還是沒過去的，他是想吸引柳青青的注意力，也想讓她因爲對藺振東的憐惜，留在家中的時間更長些，可心裏還是有點悲痛的。
“是我不好，”藺巖道，“動動親眼見過他爸在醫院搶救不過來的樣子，今天是被嚇到了。”
柳青青擦拭的手一頓，愣了下，她看向藺巖。
男人的眼眸中閃過悲傷、遺憾等情緒，“動動是我大哥的孩子，他是名邊境軍人，在一次衝突中受了重傷，醫院搶救不過來，犧牲了。”
他說話的風格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但柳青青已經顧不上去吐槽了，她神情怔怔，“那，動動媽呢？”
“我大嫂是個性子軟的人，誰都沒想到，她會自殺。”藺巖的神情說不出是什麼意味，“她把動動託給她孃家人後，就留下信件，說是要追隨我大哥而去。”
柳青青愛憐地看着藺振東，現在他是跟着藺巖的，可想而知，他媽的孃家人對他並不好。
她突然想起，之前小孩的某些話語，聯繫起來，不就是他受到虐待了麼？
自己養了一段時間的小孩，柳青青怎麼看怎麼喜歡，現在想到之前他會被人如何欺負，柳青青的心都是疼的。
“離得遠，家裏人忙，等趕過去時，已經過去快大半個月了。”藺巖道。
“不知道他在沒回我們家之前，經歷了什麼，我媽一說起來就落淚，說她過去的時候，看到動動撿地上的餅乾碎吃。”
“動動從出生後，去京市不到兩三回，和我們家裏人關係都不太熟，即使在家裏住了段時間，他也總是鎖在自己的房間，不愛和人說話。”
“在大院裏頭，也老有小孩說些亂七八糟的，我索性就帶他來海島了。”
“那些人欺負他了？！”柳青青氣得牙癢癢，“動動多乖，家裏大小活都幫忙幹，那些胡說八道的小孩，會遭報應的！”
柳青青光是想想藺巖說的那些話，她心裏就揪得慌，聲音一下拔高，看到睡着的藺振東後，她又壓低了聲量。
“他一小孩，能吃多少？怎麼能，怎麼能讓他撿地上的吃……”
柳青青後半句話，純屬是自家孩自家哪哪都滿意。在這個糧食不豐，溫飽都勉強的年代，藺振東的胃口是大了點。
她的眼眶已經紅了，藺巖抿了抿脣，不知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他本意是想在柳青青面前賣慘，但，這會兒，他莫名覺得心裏難受。
柳青青看他一眼，“你繼續說，我聽着。”
藺巖摸了摸鼻子，“我大嫂一家是在北邊的鄉下，離邊境線不遠，那邊食物不多，村子也，窮點。”
“窮就能不好好對孩子了麼？我就不信你大哥大嫂沒有留下錢財給他們！”柳青青又瞪了他一眼，“你當時在幹什麼？動動受了多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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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柳青青就知道自己是遷怒了，看到藺巖暗下的眼眸，她頓了下，到底緩了緩臉色。
“我那時出長期任務，等我收到家裏消息，已經過去快三個月了。”
藺巖垂下眼眸，“是我這個當弟弟、叔叔的，做得不好。”
“你以後多對動動好點就好了，”柳青青道，“好了，不說了，你快休息吧。”
他畢竟是個傷員，而且，這事說來說去，柳青青覺得，該罵的也是藺振東母親孃家的那些人。
“不困。”藺巖道，“要不，你睡會兒？”
“不用，我睡不着。”
要是原先還有點睏意，但現在，柳青青完全被怒意支撐着，可精神了。
她看向藺巖，“對了，動動知道他的身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