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衫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搖着頭，後退了兩步。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我……”
銅鏡中再次現出那三個男人的模樣，落第書生、地方小官、將軍，他們也是同一張臉孔……謝輕臣的面孔！
她和謝輕臣……
心底深處似乎有前塵往事慢慢浮現，一段又一段破碎的記憶，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破土而出，攪亂了她平靜的心湖。
她好像想起了許多事，關於這三個女人的，可她都無法相信，這是曾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儘管無法感同身受，可那種悲傷的情緒不由自主地蔓延上來，令她的心好似浸泡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你的三世爲人，看到了嗎？”謝輕臣微微蹙眉，溫柔地望着她。
石青衫怔然轉頭，凝望着他，“我的，三世爲人……”
說出這句話時，她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而且是那種無言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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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臣走近一步，站在她的面前，笑容好似揚州三月的爛漫春花，生出暖意。
“我叫謝輕臣，是江州本地人氏，姑娘你呢？”
謝輕臣的臉龐，他的這句話，好似在他心中掀起了軒然巨浪，將那三世的記憶盡數拉扯出來。
她腦海中有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那是胭脂濃香的青樓，落魄的書生笑得青澀，“我叫謝輕臣，是江州本地人氏，姑娘你呢？”
五顏六色的綢子在繡坊的院中飄蕩着，身爲地方官的男人嚴肅以待：“我是江州知府，名爲謝輕臣，姑娘姓甚名誰？”
帶兵打仗的將軍風塵僕僕歸來，踏進剛被抄了家的侍郎府邸，扶起了坐在地上痛哭的才女，“我是謝輕臣，先生的門生，敢問小姐芳名？”
無論她是青樓歌姬，小小繡娘，還是落魄才女，都無一例外地和一個名爲謝輕臣的男人相愛了，而且最後都不得好死。
那些記憶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之中，令石青衫想要否認、想說謝輕臣是騙人的都不可能。
“這，真的都是我？”石青衫喃喃道，淚水已經流滿面。
謝輕臣點了點頭，勾起一抹悲涼的笑容。
“是，這是你的前三世，也是我的。”
謝輕臣將那銅鏡一立，讓石青衫再次看自己的樣子。
仍舊是那個懷抱琵琶的女鬼，形容可怖！
石青衫被嚇得再次後退，卻被謝輕臣按住她抓在桌沿上的手背，“這就是你，琵琶女鬼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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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是在別處，石青衫肯定會覺得他在說笑，可這是不老山！
萬事都有可能發生的不老山！
一段駭人聽聞的祕密，從謝輕臣口中娓娓道來。
“你是無惡不作的琵琶鬼，也曾三世爲人，卻心懷惡念，不得善果。”
“你曾是青樓裏彈琵琶的歌姬，卻從不爲善，看到街邊的乞丐都恨不得踩上一腳。”
“第二世時，你成爲溫順善良的繡娘，可當時身爲江州知府的我，已經有了原配夫人，她總欺負你，所以你一狠心，便將我府上的人全都毒死。”
“最後，你成爲德才兼備的才女，只不過有人陷害，你家被滿門抄斬，爲了報仇，你蓄意接近已經成爲將軍的我，我本以爲你和我在一起，會轉變心性，沒想到你利用我……殺死了很多人……”
最後一世的結局，正如石青衫夢中所見，才女手不沾血，殺人無數，最後入獄，她不想連累將軍，於是認了罪狀，被斬首示衆……
無論哪一世，她都因惡念橫生而死，無法改變她是琵琶厲鬼的事實！
她罪大惡極，就算不灰飛煙滅，也要去往無間地獄不得輪迴的。
可是，謝輕臣阻止了這一切。
謝輕臣善根深種，曾在地府效力，幫厲鬼渡劫，於是他化作落魄書生，結識了當時是歌姬的石青衫。
身爲歌姬的石青衫有多愛書生，這個不清楚，總之，謝輕臣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這個……妖物。
於是，謝輕臣毫不氣餒，第二世、第三世都想幫石青衫渡劫，卻沒能用善念感化她。
當地府做出決定，要讓她這個琵琶鬼灰飛煙滅時，謝輕臣爲她求了一個再世爲人的贖罪機會。
人間分久必合，但必要有人推動，所以謝輕臣主動攬下了這個職責。
謝輕臣與地府約定，若琵琶鬼能在他的指引下，輔助天下一統，人間唯一的君主應運而生，那麼便可鎮壓人間百鬼，如此，琵琶鬼便算是功成身退，到時候回到地府，可以轉世投胎，世世爲人。
如若不然，琵琶鬼便留在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輪迴。
彼時的琵琶鬼囂張狂傲，聽謝輕臣說起這件事，只圖了個樂子，便答應下來。
爲了避免重蹈覆轍，謝輕臣想了個辦法，便是給琵琶鬼灌注了一個人的所有記憶，借屍還魂。
借的這個屍，便是前世裏慘死的石青衫。
前世慘死，只是因爲石青衫她太過善良，而謝輕臣看中的就是她善良的這一點。
讓琵琶鬼借了這樣一個善良人的身體，重新活過一世，只要她這一世爲人善良，輔佐人間君主統一天下，便算是完成了任務。
這對於原本就心善的石青衫而言，再簡單不過。
這本是一件容易事兒，可謝輕臣發現，很多地方都脫離了他的控制。
比如，楊擇的出現。
比如，石青衫的感情。
這一切聽起來玄之又玄，可石青衫卻深信不疑，因爲她腦海中的記憶全都清清楚楚地浮現，沒有一處能來否定謝輕臣所說的話。
巨大的震撼，慢慢化爲沉默中的平靜。
石青衫低垂着眼睛，餘光瞥見了書桌上那一沓白紙，忽然想到了帝王書。
“所以帝王書，只是你的一個幌子？”
“可以這麼說，”謝輕臣笑了，“地府無權干涉人間秩序，而我是人間和地府的維繫者，帝王書是我早在地府時做好的準備。”
謝輕臣將一切準備都做好，只要石青衫按照他所規劃的路線走，便可以順利地過好這一生。
可他以爲啊，這一世他們仍然會相愛的，可偏偏出來個楊擇。
最早之前，謝輕臣選中了楊擇，這個身份不凡的棄嬰，指引着老不死將楊擇帶回不老山，給他可以強大的力量，也讓他想要復仇的心不斷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