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擇和唐唸白，頭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喝一次酒。
兩杯酒碰在一起，楊擇偏頭輕笑，漫不經心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勢在必得的氣勢。
“打算怎麼贏我？”
唐唸白笑容清淺，仍舊是初入不老山時，那般謙遜的少年。
“盡我所能，勝敗天定。”
“哈哈哈……”
楊擇大笑，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又給兩人倒了一杯酒，擡眸看向唐唸白，目光中透着琉璃色般的清亮。
“唐唸白，你也不想有更多人因爲戰爭而無辜死去吧？”
唐唸白十分謙恭，將酒杯置於楊擇的酒杯之下，輕輕地碰了上去，“師兄有什麼高見？”
楊擇笑意加深，“不如我們最後一戰，各自出三萬精兵，勝者爲王。”
三萬人手，要知道現在的情況是，玄輕兵力充足，幾十萬兵力就可以在數量上碾壓過赤焰，而楊擇願意放棄這個以多勝少的好機會？
這個時候，唐唸白心中便有了定論，楊擇有野心不假，可他更是爲這戰事中無辜士兵着想。
若是能出最少的兵力盡快結束戰爭，他們又何樂而不爲呢？
“怎麼樣，敢不敢賭一把？”楊擇笑得囂張。
唐唸白將酒杯輕輕碰上楊擇的，目光真誠而堅定。
“如師兄所言，三萬精兵，一戰定勝負！”
酒盞相碰，兩人之間的約定便算作數。
其實，這樁買賣對於楊擇而言並不划算，可唐唸白從其中明白了一件事情，楊擇適合做這天下的君王。
如果此戰他赤焰真的敗了，他把這天下交在楊擇手中，他放心。
有這樣一個可敬的對手，他就是輸了也算是無愧於天地，無愧於赤焰了。
這個晚上，楊擇喝多了，便早早回房睡去了。
石青衫也覺得奇怪，向來酒量比膽量大的楊擇，才喝了幾杯就多了？
當唐唸白來找她的時候，她忽然明白，楊擇太懂人心，裝醉罷了。
“青衫……”
唐唸白坐過來，端起一杯酒。
石青衫笑着，也倒了一杯酒，和他碰杯。
這是，盡釋前嫌。
見石青衫面對他時，還願意露出微笑，唐唸白心中，總算是釋懷了。
“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在唐唸白還不知道說什麼之前，石青衫先開口了。
的確如此，是她沒看清，先錯怪了唐唸白，又錯怪了楊擇。
唐唸白緩緩勾脣，目光一如從前般通達透徹，“不用道歉，我也有做錯的地方。”
他神情黯然，苦笑着，“我怎麼能爲了帝王書，就貿然把你囚禁在赤焰，對不起，青衫……”
“形勢迫人，”石青衫笑了，“我們不是說好，忘掉從前的是是非非嗎？”
唐唸白望着她，眸中似有無數情思閃過，卻終究化成一個釋然的笑容。
“青衫，你和師兄會很幸福吧。”
“是，很幸福。”她再次將杯子碰上他的，“你也會很幸福。”
唐唸白搖搖頭笑了，將一杯酒緩緩入喉，嚥下所有不該說的話。
這一生，他可能遇不到一個深愛的人了，那麼就讓他爲赤焰爲天下奉獻所有吧，哪怕烈火焚身，哪怕粉身碎骨。
不就是他唐唸白，存在於世的意義嗎？
夜雪寂寂，大堂裏還有把酒言歡，甚至還有抱頭痛哭的，這樣熱鬧的聲音讓這個雪夜都溫暖起來。
庭院之中，梅花樹下，兩個姑娘湊在一起堆着雪人，一邊低語說笑着。
“你離開的時候，我還以爲你和師兄鬧什麼彆扭了呢。”唐婉然吸了吸鼻子，將一大捧雪堆在雪人的頂上。
石青衫笑着，撿了一堆梅花花瓣揉在一起，“你不該叫他一聲哥哥、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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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然噗嗤笑了，看了她一眼，“太肉麻了，我叫不出口，還是師兄好點。”
她忽然拍了拍手上的雪，席地而坐，長嘆道：“我真沒想到啊，我跟師兄竟然真的是親兄妹，而我們卻一定要敵對，呵呵……”
石青衫將揉好的梅花團子按在雪人的臉上，畫出了兩個紅撲撲的小臉蛋，還有小嘴脣。
“不到死的那一刻，我們永遠都不知道，命運會帶給我們多少驚喜。”
唐婉然搖搖頭，“究竟是驚喜，還是驚嚇。”
她隨手撿了兩根枯樹枝，插在雪人的兩旁。
石青衫這便也坐在唐婉然身邊，兩人面對着這個醜萌醜萌的雪人，不禁笑作一團。
一番笑聲過後，石青衫靠在唐婉然的肩膀上，笑嘆道：“真希望我能有機會，帶着女兒堆一個雪人……”
等女兒長大，等戰爭結束，她應該轉世輪迴不知去了哪裏了吧。
真是奢望呢。
提起女兒，唐婉然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青衫，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手軟。”
當初扣押石青衫這件事，便是任靈兮跟玄機真人出的主意，如今任靈兮已死，玄機真人也不知所蹤，唐婉然便不再提起這些了，要怪只能怪她和唐唸白，爲了赤焰而不擇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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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有機會我就把孩子還給你……”唐婉然小聲道。
石青衫搖搖頭，笑道：“先放在你那裏吧，跟着你這個姑姑，我放心。”
如果把孩子帶回來了，她離開的時候，會有更多的牽掛。
見唐婉然依舊黯然傷心，石青衫拍了拍她的胳膊，“你猜，我給女兒取了個什麼名字？”
“楊什麼？”
“楊擇說，讓孩子跟我姓，這總是不妥吧。”
“我猜，他這半生顛沛流離，楊這個姓也是別人的，他不想讓女兒跟他有同樣的命運，所以才不想用楊這個姓，所以，我讓女兒姓唐。”
唐婉然忽然很驚喜，“隨我的姓？”
石青衫正起頭來，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楊擇的本姓就是唐，我女兒當然要隨爹姓了。”
唐婉然撇撇嘴，“還不是跟我一個姓。”
石青衫又重新靠在唐婉然的肩頭，笑眯眯道：“我女兒啊，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別賣關子了，快說。”
“唐銀，小名叫銀子。”
“……石青衫，你真是掉進錢眼裏了。”
唐婉然戳着小雪人，興沖沖地暢想道：“那等銀子長大點了，咱們帶她去不老山玩吧，你說怎麼樣？”
石青衫的笑容微凝，緩緩閉上雙眼，脣角揚起。
“好啊，等銀子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