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諍冷笑一聲,“當初堂舅被貶謫,要不是因爲母親嫌貧愛富看不上靈蕊,兒子與靈蕊又豈會蹉跎這麼多年?”
“就連廖氏這門親,不也是母親一力操辦,親自去求了常郡王妃保媒?”
“兒子就算不娶廖氏,也一樣可以襲爵升職。等到堂舅回京,求娶靈蕊,哪會有這麼多麻煩?”
“母親捫心自問,當初爲兒子聘娶廖氏,到底是爲了兒子,還是爲了您自己的榮華富貴?”
廖氏進門,母親珍饈錦衣、婢僕成羣,富貴榮華享用不盡。
可他卻要一邊安撫傅靈蕊,一邊伏低做小討好廖華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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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婚事,得益者到底是他,還是母親?
傅老夫人頓時勃然大怒,一把搶過旁邊的茶盞,高高舉了起來,“你個逆子!”
“母親。”袁諍譏諷地看着傅老夫人,看着她手裏的茶盞,“您拿的這只祕色瓷荷花盞,五十兩銀子一套,是廖氏的嫁妝。”
“母親若是一怒之下摔出去,靈蕊可沒有嫁妝給您換新的。”
傅靈蕊還有一個同胞兄長和弟弟,她母親留下的嫁妝和體己,定然是以自家兄弟爲重。
能分到她手裏,頂多不過一兩成。
傅恪雖位高權重,也頗有家底。
但傅靈蕊重孝苟且、未婚生子,傅恪爲遮羞,也不可能會給她準備太多嫁妝。
當初傅恪承諾廖氏羈押抄沒家產,會將這些家產給他留着。
如今廖氏一夜之間將所有家產全部散盡,便是羈押抄沒,也抄無可抄。
傅老夫人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眼前金光亂閃。她顫抖着手,指着袁諍,“你個逆子……你……”
話音未落,人已經兩眼一翻,撲通一聲摔在牀上。
那只祕色瓷荷花盞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還是被摔碎了。
袁諍看着地上的碎瓷,腦海中不合時宜閃過一個念頭:又是五十兩銀子!
他一個人默默坐着坐着,突然朝自己用力扇了一個耳光。
母親的確含辛茹苦,他也的確混賬。
可他真的怨!
明明,他的計劃是那樣的周密、那樣無懈可擊。
從傅恪回京,與他暗中擬定計劃開始,他就沒打算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傅靈蕊。
傅靈蕊未婚生子、貞潔已失,若當真休掉廖氏、娶傅靈蕊爲妻,只會讓他淪爲世間的笑柄。
說娶她爲妻,也不過權宜之計,給她和傅恪一個定心丸而已。
按他原來的設想,只要安撫住廖華裳,可以先娶傅靈蕊爲平妻或貴妾。
反正她已經失了清白,除了自己,也嫁不了別人。
廖氏一族不倒,他便一直都是廖氏的女婿。
若廖氏一族被流放,他便暗中給廖華裳喂下毒藥。
等過一兩年,廖華裳毒發身亡,他就可以順理成章扶正靈蕊,藉此攀上傅恪,繼而攀上二皇子。
日後二皇子登基爲帝,他就是新帝的心腹重臣。
到時候,名利、金錢、地位……
一切盡在掌握!
如今可倒好。
若沒有傅恪步步緊逼、沒有母親刻薄妄爲、沒有那兩個孩子,他何至於陷入如此地步,變得如此被動!
袁諍嘆了口氣,有力無力揚聲喚道:“來人。”
迎香趕緊從外面走進來,“伯爺?”
“去請遊大夫。”
迎香小心擡頭,看到昏迷不醒的老夫人,頓時嚇得捂住了嘴。
袁諍眸光冷厲,狠狠瞪了她一眼,“混賬東西,還不快去!”
迎香慌忙應了是,跌跌撞撞退了出去。
不多時,嚴嬤嬤就衝了進來,撲到老夫人身邊大呼小叫,“老夫人?老夫人?”
袁諍頭疼欲裂,擡手摁着太陽穴,“母親只是一時氣急攻心暈厥,並無大礙。”
一生氣就暈倒……
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
他如今,整個人壓抑的快要爆炸,還不是一樣好好站着?
想暈都暈不過去!
嚴嬤嬤卻突然“呀”的大叫一聲,“老夫人的嘴,怎麼歪了?這,這,會不會是中風?”
袁諍一怔,呼的一下跳起來,衝到牀邊一看,頓時慌了神,“快,快來人,來人!”
門外的人呼啦啦全都衝了進來。
遊大夫被府中管事連拖帶拽請進府,在一通忙亂之後,老夫人的病情總算穩定下來。
好在診治及時,傅老夫人中風較輕,年紀也不大,若是仔細將養着,很快就能好起來。
最後,遊大夫將袁諍喚到外廳,斟酌着叮囑道:“老夫人肝火過盛,不宜生氣勞累,平日裏飲食應以清淡易消化爲主。補藥雖好,到底是藥三分毒,多少會有點傷肝。”
意思就是傅老夫人身體倍棒,天天吃補藥吃的太多,上火了。
袁諍想起母親過往,只要他和廖華裳沒有如她的意,就會裝病求醫。
大夫又看不出什麼毛病,只能依着老夫人的意思,給她開些補藥。
年紀輕輕天天補,結果補的太多,給補出毛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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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袁諍以爲母親又是在裝病作妖,沒想到竟是真的。
他誠懇的朝遊大夫道謝,再三詢問過母親病情。得知母親只要平日多走動一下、清淡飲食,就不會有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現在的承恩伯府,真的經不住有人生病折騰了!
遊大夫開了藥方,又叮囑一番,才被伯府管事送出府。
他捏着袖袋裏那枚小的可憐的銀錠子,無聲嘆了口氣。難怪世人都說,虧妻者百財不入。
這不,主母廖夫人前腳剛出府,承恩伯府的黴運,後腳就到了。
堂堂伯府,連方帶藥給二兩銀子的診銀,也好意思拿出來。
袁諍帶着一身藥漬站在廊檐下,揹負雙手站着發呆: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明明不該這樣的。
以往廖氏在的時候,無論他什麼時候過來,母親院裏都是人來人往,丫頭小子人人臉上都帶着笑。
整個府裏到處都洋溢着明妹歡快的氣息。
明明只是缺了一個廖氏,明明公中賬上還有兩千多兩銀子,省着點花,到年底還是不成問題的。
怎麼廖氏一走,府裏立刻就變了一個樣?
到處死氣沉沉、敗相畢現?
身邊有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