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
簡厭總感覺少年在瞟她，但她臉上也沒什麼不對，他那隱隱約約的審視目光是因爲什麼？
“那天我說話語氣太重了，跟你說句抱歉。”
她主動提出這件事，打破古怪的氛圍。
因爲佟瑞曉臨時回公司辦事了，現在飯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有什麼好道歉的？在你眼裏我就是一無是處，那又怎麼樣？你既然瞧不起我就瞧不起唄！與我無關！”
他冷聲嗤笑，“沒必要這樣虛情假意道德綁架。”
“搞得好像我不接受你道歉就不是人了。”
現在他都不罵她“討好他是爲了他爸”，反而改成一些新穎的詞彙。
這些詞彙更傷人。
“我是真心向你道歉，不是爲了彰顯自己什麼，更不是道德綁架你。”
她不知道他怎麼會覺得是道德綁架，這但凡道歉就是道德綁架，那該怎麼表達呢？
讓她說一個字都有些艱難，“那晚那些話的意思並不是瞧不起你。”
“不是瞧不起我？那是什麼？”他表情譏誚又厭惡，幾乎就要將‘你別裝了行不行’寫在臉上。
讓簡厭呼吸一滯。
孩子不懂得成人的僞裝，喜憎也是最鮮明的，都寫在眼裏。
佟懷慕天然的排斥她，因爲她的身份。這個她早就認下了，可有時也會感覺到累。
在想如果她不是以後母的身份接觸他，而是老師，是不是更能被接受？
這個任務對現在的她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隱起心中的疲憊感，“我看出你想在學習方面有所提高，也很希望能幫你，所以才會在看到你卷子大片空白時生氣。”
“我只是覺得，如果你不全把題全看一遍，我給你的補習就會有偏頗，恐怕不能有針對性的幫你提升……”
頓了頓，又真誠的說：
“小慕，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佟懷慕看着她牽強的笑，不知爲何覺得有些煩躁。他擰着眉頭移開目光，把她當空氣不管，自顧自去夾菜。
卻一低頭就想起她那副無奈又藏着憂愁的神情，拿着筷子的手收緊。
僵着一會兒，他忽然放下筷子。
即使煩躁憤怒，良好的教養也都在，放筷子並沒有發出聲音。
“簡厭，我忍你很久了！你到底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來接觸我？”
“我們是什麼關係？”
“我成績怎麼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不管你是虛情假意也好真心也好，我都不需要！你明白嗎？”
“我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要接受你所謂的好意！”
簡厭怔怔的看着眉眼陰沉憤怒的少年，面色發白，許久沒有動。想要張開口，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像是被釘在椅子上。
佟懷慕吼完，整個人像被抽去憤怒，一下子平靜下來。
本以爲自己會很爽，可心裏卻難受的要死。
感受到對方被自己罵的一動不動。他重新拿起筷子想吃飯，可那筷子與餐盤間像是裝上了同極磁鐵，怎麼都下不去。
菜到嘴裏也味同嚼蠟。
自己否定了她所做的一切……
佟懷慕原本很餓，可一瞬間卻忽覺食難下嚥。他繃着臉‘唰’地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餐桌。
一直沉默不語的女人卻忽然開口——
“住在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我只是想正常的一起生活，而不是勾心鬥角處處提防相互傾軋。”
“或許在你眼中我虛情假意多管閒事，但我只是把你當孩子看待。”
少年回過頭，用一種厭惡又戒備的目光刺向她，嘴角扯出一道譏誚的弧度：“把我當孩子？你配嗎？”
在這一瞬間，簡厭產生想放棄他的念頭。
不由得心想——
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所謂改變佟懷慕的命運，需要她這樣付出真心嗎？
更深一層，她付出的真心對這個冷漠的少年來說有用麼？他都能說出‘你配嗎’這種話，簡直是薄涼到極致。
會不會從頭到尾她的方向都錯了，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做這些？只是她一廂情願。
她只要保證他不自殺就行……
“你配嗎……我爲什麼不配？”
她低眉喃喃自語。
隨後擡起頭，“爲什麼要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因爲我是你的後媽？”
“是。”他只冷冷吐出一個字，仍然用那種目光盯着她，想看她到底能說出什麼話來。
簡厭神情平靜，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如果沒有我，你覺得你爸能多久不娶新？”
少年不說話了。
她冷笑，“既然知道沒有我也會有別人，那是你爸事，與被娶的人無關。你把對你爸娶新的原因歸咎於我、把不滿撒在我身上，合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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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小了吧？該知道聯姻是什麼意思。”
“我和你父親沒有任何感情，婚姻也只是合約而已。”
“別把莫須有的罪名加在我頭上，我不欠佟家也不欠你！對你友善只是把你當孩子，不是爲了從你或你爸身上獲得什麼。”
“你是不是還認爲我配不上你爸，我來你們家就是爲了上位牟利？”
看到他默不作聲，她就知道她猜中了。
於是反問：“我覺得圖你傢什麼？”
“錢？”
“權？”
“還是你爸的心？”
佟懷慕緊繃着臉，眉頭緊皺着，眼神抵抗卻沒說話。
“我跟你爸結婚是我們大人間的事，本來沒必要跟你說。但你對我實在是太過分了，今天對你講明白。”
“普通商業聯姻，一方出人，攀附另一方，獲得利益。”
“但我們的聯姻不是這種。”
“你但凡理解能力沒有問題，就該知道簡家的實力絕不弱於佟家。”
“簡家京城四大名門之一，地位顯赫，權力不必說。”
“聯姻是雙方家族共同獲利，錢財方面也是一樣，並不是只有簡家佔你家便宜。”
她說這裏，不由得低聲冷笑，“何況家族利益與我半毛錢關係沒有，我手裏不會得到一分。”
“聯姻是家族權衡利弊的做法，我被迫接受安排，甚至連你爸是誰都不認識。”
“我與他關係平等，不是我單方面攀龍附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