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流放

發佈時間: 2025-04-17 09: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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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華裳一行很快抵達澮河碼頭,登上最後一艘渡船。

船行至河中央,雲兒突然用力扯了扯廖華裳的衣袖,“小姐快看!”

身後西北方向,暮色沉沉中,一股濃黑的狼煙沖天而起。

那是虎頭山方位。

廖華裳收回目光,轉身看向河對岸,“好了別看了,船馬上就要靠岸了。”

乾和十九年八月十三日,廢太子及其黨羽叛軍在虎頭山畏罪縱火自焚。

前來平叛的官兵,單是從燒成焦土的樹林裏挑撿屍骨,就撿了一整天。

皇上親自擬了一道萬言聖旨,痛斥太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愧對滿朝文武和黎民百姓、辜負他的父愛和厚望,死了也難贖其罪。

並將太子及其妃妾子嗣全部貶爲庶民,終生圈禁。

而太子有今天的悖逆之舉,曾經的天子近臣、擔任太子講師的詹事府詹事廖贇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太子先行巫蠱之術,不甘被禁逃離京城,意圖謀反。廖贇非但不勸阻反而助紂爲虐,罪不容恕。

即日起剝奪廖贇及其子所有功名和官職,十歲以上男丁全部斬首。

十歲以下男丁及女眷流放三千里,並株連九族,無特旨不予恩赦。

其他追隨太子出京的官員、護衛,其家眷也是殺的殺、流放的流放,並株連五族。

太子妃得知太子自焚,跟着懸樑自盡。

宮中禁足自省的皇后被廢爲庶人,打入冷宮後也隨之暴斃而亡。

年僅兩歲的小太孫,以及其他妃妾和孩子都被趕出東宮。

皇上隨意指了一座宅子,命人壘起兩丈高的圍牆,將他們關了進去。

聖旨比前世早了一天,結局一樣。

又或許,不太一樣。

十日後,廖華裳在距離鶴州百餘里地的小縣城外,遇到了被抄家羈押上路的廖氏族人。

她的馬車日夜兼程,到底比不上朝廷的急報。

廖氏一族的家產已被盡數抄沒,族人皆是一身麻布單衣,形容狼狽、惶惶不安。

平日裏養尊處優的族人,在經過兩日的連續趕路,很多人的腳踝被鐵鏈磨得血肉模糊。

有幾個年幼的孩子受到驚嚇,發起高熱。

廖華裳讓馬車停在不遠處,剛準備下馬車,被林嬤嬤伸手扯住衣袖。

林嬤嬤紅着眼圈,從包裹裏取出一只小瓷瓶,“小姐,還是先服一粒藥吧。”

從虎頭山臨行前,張院使交給廖華裳兩瓶藥和兩張藥方,“夫人遇事之前,先服一粒寧息丸和護心丸,這是藥方。凡世人皆有喜怒哀樂,殤毒以情緒爲引,最忌心緒大起大落。只要穩住心緒、護住心脈,總能多爭取一些時日,湊齊解毒藥方。”

廖華裳服下藥丸,下了馬車。

報信的春生過來交了差。

廖華裳道了辛苦,朝侯慶使了個眼色。

侯慶會意,立刻走到領頭的押解官兵身邊,悄悄遞了兩枚十兩的銀錠子。

領頭官兵擡手一招,將官兵們都帶到了一旁。

廖華裳這才走到祖母和母親身邊,輕聲喚道:“祖母,母親?”

三年未見,祖母頭髮已經全白。經歷此劫,白髮散亂、神情憔悴,原本恬淡溫和的雙眸,此刻看起來悲苦又茫然。

母親溫氏總是挽得整整齊齊的髮髻也鬆散着,髮絲沾到了嘴邊,臉色憔悴又蒼白。

她看到廖華裳,一下子撲了過來,撫着她的肩哭道:“裳兒?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說完又用力推搡着她,“你回來做甚?快回去,回京城,快走!”

廖華裳微微地笑着,接過春燕遞過來的水囊交給母親,將母親嘴邊的髮絲撫落,輕輕回抱着她,“母親別急,先喝點水。”

祖母元老夫人也是怔怔看着廖華裳,這時才小心翼翼問了一句,“當真是裳兒?”

廖華裳點點頭,握住她的手安撫道:“祖母,是我,我回來看你們了。”

元老夫人一把抓住廖華裳的衣袖,臉上滿是急切和擔憂,“你不好好待在京城,怎的這時候回來了?你明知咱們家……”

“祖母。”廖華裳服過藥後,情緒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想激動也激動不起來。

她微微笑着,輕聲說道:“祖母、母親放心,裳兒正是因爲知道家中遭難,才特意趕回來的。”

元老夫人被她的情緒安撫到,心裏的驚慌無措也平復許多。

人一冷靜下來,就發現了問題。

她仔細看着廖華裳的眼睛,小聲問道:“承恩伯可知道?是他讓你回來的?你之前,讓人送了信回來,可是他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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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送信的人比朝廷聖旨還早到一天,族老們通報了消息,可惜大多數的人都在猶豫和觀望。

等聖旨到,所有人這才慌了神。不等準備妥當,抄家的官兵就衝進了宅子。

廖華裳看着母親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祖母,這件事說來話長,以後裳兒再細說。眼下裳兒還有事需要處理,您和母親先安坐,一會兒我再來陪你們。”

說罷站起身,見過族裏幾位族老叔伯和家中兄弟姐妹。

侄兒瑁哥已經不認識姑姑,瞪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廖華裳。

廖華裳走過去笑着撫了撫他的小臉,將兩只草莓塞進他手裏,衝他調皮地擠了擠眼,“吃吧。”

瑁哥頓時羞澀地笑了,將手裏的草莓舉到大嫂尹氏嘴邊,奶聲奶氣道:“孃親,給你吃。”

尹氏朝廖華裳勉強一笑,將瑁哥的手連同草莓攏在掌心,低下頭親了親,眼裏很快溢滿淚水。

廖華裳捏了捏尹氏的手,安撫道:“大嫂別怕,有我呢。”

尹氏眼裏的淚水撲簌簌落了下來,好久才哽咽的嗯了聲。

大哥廖東江攬住大嫂的肩,輕輕拍了拍。

二哥廖北杉小聲喚了聲,“裳兒。”

廖華裳走過去,問道:“二哥,怎麼了?”

旁邊二嫂程氏閉着眼睛靠在二哥懷裏,臉色慘白,額頭上滿是細汗。

廖北杉略一猶豫,小聲說道:“你二嫂,有了身孕,剛剛兩個月。”

這本是一件喜事,三個月後,就該往親戚家發喜訊。

可在流放路上,這孩子能不能保住,還不好說。

前世二嫂沒能走到羯羚關,廖華裳也沒聽說二嫂有身孕的事,想必是不等到京城,胎兒就掉了。

廖北杉寫了休書,但程氏執意不肯走。

出嫁的女子,便是回了孃家,也未必能活得自在。

還不如隨着夫君流放,日子苦是苦,好在無需看別人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