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走近,周芸芸才看清眼前人,
煤油燈光的映襯下,劉秀穿着白襯衫,黑褲子,齊耳的短髮整齊地梳在耳後根。
五官秀氣端正,眉眼跟小叔叔很像。
雖然年近五十,可臉上卻看不到一點風霜。
相反,她很美,是那種氣質美女。
這個年代但凡是上了點年紀,皮膚都會老得很快,而眼前的劉秀沒有,她的皮膚依舊光滑緊緻。
可以看得出她生活的很好,至少在這個溫飽都要靠天的年代,她應該是不愁吃喝的。
劉秀見到兩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淺淺勾起脣,
“家裏沒有晚飯,我晚上是去你二舅家吃的。要沒吃就讓招娣帶你們去二舅家看看還有沒有吃的。”
劉招娣笑着擺手,“二舅媽睡得早,沒準現在已經歇下了,我給阿哥打幾個荷包蛋。”
不通電,農村人白天還要下地,晚上都是早早就睡了。
劉招娣將幾人熱情的引進屋,自己則是一頭鑽進了廚房。
堂屋裏,
燈光昏暗,
周芸芸打量了一圈,屋內整齊乾淨,倒是比她想象中的鄉村生活要好多了。
只是屋內就兩把凳子,其中一把被劉秀坐了,她只能呆呆的站着。
劉秀表情冷淡疏離,
眼睛不時地掃視着站在狗兒子身邊的周芸芸,長得倒是好看,嬌嬌妹妹的,天生的勾人坯子!
果然男人都是一個樣,就喜歡這種狐妹樣子。
兒子是老頭子的種,骨子裏流的就是負心漢的血,她養育了這麼多年還是沒給她掰扯過來。
想到這裏,劉秀臉色又冷了幾分,朝着狗兒子吩咐道,
“你去幫招娣燒個火,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劉琛點點頭,將周芸芸也帶去了廚房,有了三個人忙活,兩碗熱氣騰騰的荷包蛋很快就上了桌。
“阿哥,我記得你胃口大,這碗是你的。”
劉招娣將三個雞蛋的那碗推過去劉琛面前,又將只有孤零零一個雞蛋的碗推倒周芸芸那邊,
“嫂子別見怪哈,家裏就4個雞蛋,男人要幹活,得吃飽,咱們少吃幾口沒事的。”
話音落,周芸芸一雙水眸直勾勾的望向劉琛,眼底的不滿都要溢出來,
“阿琛,她讓我少吃!”
劉琛低頭將兩碗調換過來,語氣溫和,“吃得完就吃,吃不完放在碗裏,我一會幫你!”
不得不說,
被人無條件的袒護,心裏是爽的!
周芸芸骨子裏的矯情勁兒得到了滿足,她挑眉看了劉招娣一眼,嬌滴滴的擠出兩個字,
“謝謝!”
但三個雞蛋的量確實太大,周芸芸只吃了兩個就吃不下了,推到劉琛那邊。
劉琛二話沒說,端起她的碗一股腦的喝了下去。
看着黏黏糊糊的兩人,劉秀手指拳起,努力咳嗽了幾聲,
“前幾天,招娣就把你的屋子給收拾了出來,被褥枕頭都重新是嗮過的,天色已經晚了,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劉招娣也笑着道,“阿哥,我前幾天還給你扯了一牀新的被單,你進屋看看喜歡不?”
說着伸過手去幫劉琛提行李。
劉琛先她一步拎起來,牽着周芸芸就要往裏屋走,
既然人已經回來了,只能是先住下。
等晚點自己再去看看周教授那邊有沒有情況。
“等等!”
劉秀面色一擰,指着周芸芸喝道,“她是牛棚分子的女兒,不能睡在咱們家,要睡去牛棚那邊睡。”
別以爲她不知道,周芸芸就是前不久新來的那對牛棚分子的閨女。
這些個城裏的知識分子最不要臉,今天看在狗兒子的份上,她都已經將人留下吃了一頓晚飯了。
但睡在她們家是萬萬不行的。
聽到母親的話,劉琛長腿一邁,擋在周芸芸前面,“芸芸是我的妻子,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知道他媽千方百計將他們算計回來,肯定是有事。
但沒想到剛進屋就開始發作。
劉秀眼神犀利,“長本事了是吧,出去讀了幾年書,跟你那個負心漢的爹一樣,看不上我們村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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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的婚事不作數,我只認招娣這一個兒媳婦!”
不是妹妹?
這怎麼又變成了兒媳婦?
周芸芸眼神迷茫,疑惑的擡眸看向劉琛,就見昏黃的燈光下,小叔叔脣瓣抿得緊緊的,眼底紅得像是染上了血色一般,眉眼之間,有戾氣也有痛苦掙扎。
咬着牙齒,低低擠出來一句,
“我說過,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說完,更是眼底一片冰寒,像是夾雜了十足十的恨意,“我們去外婆的老房子住。”
劉家是這個漁村的大姓,
劉琛的外婆當初是大隊裏唯一讀過書的女同志,還成爲了向陽村首位婦女主任,
只是後來出了劉秀未婚先孕的事,劉阿公被村裏的閒言碎語給氣到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
劉阿婆心力交瘁,搬到了靠近牛棚的老宅子住。
眼不見心不煩,也不用聽那些個閒言碎語了。
現在老太太自己一個人住,過得逍遙自在。
劉琛這些年每次回來都是住在老太太那兒的,他用力的攥了攥手,壓下心底的起伏,攬着周芸芸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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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芸芸懵懵的跟着,走出院子就聽到屋內尖厲的嘶吼聲,還有陶製品碎裂的聲音。
她小聲問,“咱們就這麼走了?你媽媽她……”
劉琛低頭沉默了一瞬,嗓音低沉沙啞,
“嚇到你了嗎?”
周芸芸搖頭,“那沒有,就是有一個問題不太明白。你跟招娣不是親兄妹?”
——
劉家,
劉琛前腳剛走,
劉秀就崩潰地扯頭髮嘶吼,將屋內所有能砸的東西砸了一個遍,她面目憔悴的,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像是沁出血了一般,額頭的青筋突出,
手指顫抖的指着門口,怒號道,
“你們是不是都想離開我,是不是?”
劉招娣嚇得趕緊一把摟住劉秀,聲音哀慼的換她,
“媽,我不走,我不走,我永遠都在您身邊,阿哥他不要我,我就做您的女兒,我一輩子不嫁人。”
她說着,淚珠兒滾滾從眼眶落下,一顆顆砸在劉秀的肩頭。
劉秀喘着粗氣,望向遠處的眼神破碎,
“傻孩子,你怎麼跟我一樣傻,女人一輩子不嫁人下場多慘,你難道看不見嗎?”
連她一手養大的孩子都不願意跟她親近。
當初爲了留下老頭子那點念想,她一意孤行要生下劉琛。
可現在呢,
苦完了,
兒子卻只認那個有錢有地位的爹,她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
怎麼能不恨!
劉秀收拾好情緒,將懷裏的招娣拉開,擡手拭乾她眼角暈出的淚,咬牙堅定道,
“好孩子,媽不會讓你阿哥亂來的,不就是結婚了嗎,他們還可以離婚,你阿哥的心只能在咱們這個家裏,咱們才是一家人。”
“再說五年前你去京市找阿哥,你不是說他同意結婚嗎?你阿哥必須對你負責!”
劉招娣從五歲就到了他們家,性格好,長得也好,還聽話。
劉秀挺喜歡這孩子的,本想着等狗兒子成年就給兩人辦婚事,沒成想狗兒子居然死也要去上學。
一把大火都沒燒斷他的念想!
最後還娶了個妖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