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吱呀的聲響,內門被打開。
宋矜安面無改色地望去,看守人員帶着溫妤步入了探監室。
“宋女士,還請您長話短說,不要耽擱太久。”
按規定,尚在審查的嫌疑犯禁止與律師之外的任何人接觸。
宋矜安當即點頭,“我知道了。”
身穿條紋衫的溫妤拉開椅子坐下,她神情憔悴,沒有了往日的靈氣,像是迎風枯敗的花朵。
想來看守所的條件艱苦,只一晚,就將人摧折變樣。
溫妤木然地拿起通訊電話,“你來幹什麼?”
兩人隔着鐵窗,一個穿着囚服,一個打扮得優雅輕熟,沒有誰能忍受這種差距。
“朋友一場,當作送別過去。”宋矜安託着舉起電話的手肘,“以及,我還有話要問你。”
溫妤的音色分外沙啞,“下藥,謀害,造謠,我做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
昨天被羈押前,她看到了詳細的證據材料,足以構成故意傷害乃至殺人未遂,再加上誹謗罪,牢獄之災已是板上釘釘。
她接受眼前的現實,且無話可說。
宋矜安淺淡一笑,“你倒是認得直接,但我想問的不止這些。”
她凝視着溫妤,眼底寒光乍現,“我要知道,是誰指使你做的?”
溫妤也跟着笑了笑,諷刺道,“那你去查啊,有陸時嶼在,什麼事能瞞得過你?”
“我不想浪費時間。”宋矜安擡手在身前的案上輕敲,“你乾脆點說出來,不然——”
“我有辦法讓你住滿半年再受審。”
這話聽似沒有威懾,可親身體驗過才明白,看守所遠比監獄要難捱。
艱苦的環境,遲遲未判刑的忐忑,在身心的雙重摺磨下,心理極度容易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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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溫妤的瞳孔猛然一縮。
“你!”
她氣結地想回懟,但見宋矜安作勢離開,又咬牙改了口,“是宋綦。”
溫妤頹然癱倒在椅背,“都是宋綦讓我做的。”
宋矜安閉了閉眼,傾身向前,“你跟他怎麼認識的?”
口說無憑,不在同一個城市的非親屬兩者,如何扯上關聯。
“我從小是孤兒院的孩子,他匿名資助過我。”
溫妤澀聲說着,“先前我不清楚他是誰,試圖尋找卻始終無果,直到大學前夕,他主動聯繫了我表明身份。”
宋矜安冷淡地睨着她,不放過每個細微的表情。
“他說可以滿足我的夢想,送我出國留學,條件是,以後幫他做一件事。”
“宋綦讓你接近我?”宋矜安用陳述的語氣問道。
溫妤與她幽幽相視,“大學畢業那會,他得知你也來了巴黎,就讓我應聘你的助理,維持隨時隨地能接近你的關係。”
宋矜安又問,“下藥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兩年前。”溫妤的目光暗流涌動,“起初他寄給我的是精神疾病藥物,誰想到你剛好有那方面的傾向,一點反作用都沒起到。”
“再後來他改了主意,說暫且留着你換取利益,把藥換成了慢性傷害的安眠劑。”
宋矜安淡漠地聽她講完,按了按眉骨,輕嘲道,“秀場的事故和陌生男人的襲擊,也是他指使你的?”
溫妤狀似不耐,“他讓我想辦法制造一場意外,至於你說的陌生男人,我不知道。”
人的第一反應不會說謊,但此刻,宋矜安無法確認她是實話還是捏造虛實。
“最後一個問題,爲什麼要在車禍時護住我?”
溫妤滿不在乎地嗤笑,“爲了讓你對我加倍信任,你還當真了?”
語落的剎那,看守人員叩門,提醒探監時間將至。
掛下電話之際,宋矜安靠近鐵窗,泠泠的眸光像在看待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你如今的下場是自己的選擇,更是助紂爲虐的報應。溫妤,不管你是否後悔,都爲時已晚。”
宋矜安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探監室內。
外面是陽光正好的自由,裏頭卻是陰暗狹小的牢籠,一牆之隔,兩個世界。
溫妤跟隨看守員走回關押室,兩邊是高聳的鐵門,未來許多年,她大概都會在這樣的環境度過。
後悔嗎?可她從來沒有第二種選擇。
……
宋矜安從看守所出來,候在原地的商務車緩緩打開移門。
她坐進後排,掀開座位間的扶手擋板,撲進了陸時嶼懷裏。
“抱緊點。”宋矜安蹭着他的脖頸,聲音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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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室的祁寒熟門熟路地下車抽菸。
陸時嶼收攏臂彎,將她牢牢抱着,安撫般落下輕吻,“她跟你說什麼了?”
靜默片刻,宋矜安把溫妤的話簡明轉述了一遍。
“她的話有矛盾。”她伏在陸時嶼肩頭,淡聲道,“既然宋綦想留着我,又何必安排一場很可能重傷致死的事故?還有襲擊的事,既然她供認不諱,不差這一件。”
除非真的與她無關。
而那個被拘留警局的男子,也堅決稱是一時衝動犯下了過錯。
陸時嶼的深眸噙着少許危險的暗芒,“兩種可能,她沒有自作主張的話,那就另有其人。”
如果是後者,意味在暗處仍有對宋矜安造成威脅的存在,同時,對方也利用了溫妤,甚至溫妤還替其打了掩護。
“頭疼。”宋矜安抿着脣,悶悶不樂道,“除去下藥,宋綦到底參與了多少?”
陸時嶼的指尖落在她太陽穴,輕輕揉按,“先不想這些,給你看樣東西。”
他掏出手機,點開相冊的一段視頻。
宋矜安順勢看去,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
“他是?”
陸時嶼幫她舉着屏幕,“給你媽媽開藥的醫生,離職後改名換姓,隱居在三線小縣城,找到他花了點時間。”
中年男人似是懼怕拍視頻的人,利索交代了他知道的所有。
當年,沈晚清確實有精神問題的傾向,但症狀輕微,不需要服藥。
而男人受了宋綦的收買,加重對她的初步診斷,並在一年裏多次僞造病歷,從輕度到重症持續不斷地給沈晚清開藥。
直到沈晚清自殺,宋綦給了他一筆鉅款,要求他離開江城,不得暴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