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男子神情複雜地看了赫連瑾一會兒,從袖袋中拿出一枚墨玉雙魚玉佩,掙扎着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赫連瑾身前,拿起他一只手,將玉佩放在他掌心,握緊,“這是青主讓我交給你的。以後青雲門,就是你手裏一把利器,助你直上青雲。”
赫連瑾面無表情垂眸看着掌心的玉佩,眼中無淚,手卻在不停地發抖。
他看着看着,突然用力握緊手,一下子將手揚了起來。
男子預判了他的舉動,用力鉗制住他的手腕,“瑾兒……”
接收到赫連瑾吃人的目光,男子迅速改口,“殿下,此雙魚佩是青雲門掌門信物,持此玉佩,便掌握天下一半的財富。青雲門見玉佩如見掌門,有令必行、有禁必止。違令者,青雲門門徒共誅之!”
赫連瑾冷冷一笑,將玉佩放在手裏掂了掂,“這麼厲害嗎?那行,那我就,勉爲其難地收着吧。”
他突然挑了挑眉,問道:“你說,持此玉佩,可號令青雲門。那我問你話,你會如實回答嗎?”
男子無聲嘆息,輕聲回道:“當然。”
“我到底,是不是你……”
“殿下!”男子突然揚聲打斷他,又低聲繼續說道:“你姓赫連,不姓周。我跟你母親,清清白白。你身上,流的是赫連氏的血。你母親……當年執意生下你,又找來赤峯七老怪教你,她是……”
“她是想把我變成一個嗜殺如命的怪物,然後去爭奪皇位,好借我的手毀掉赫連氏的江山?”
赫連瑾冷冷地笑,“我說的對嗎?凌王爺?哦不對,你們周朝的皇帝早就入了土,沒法下旨讓你這個自封的凌王世子繼承王位,所以我應該稱呼您一聲前凌王世子。”
男子正是前周朝凌王之孫、青雲門老掌門青鋒的愛徒——周季煬,也是青鋒愛女青鸞傾心相愛之人。
這十年,周季煬是教授赫連瑾武功的幾個師父裏面,唯一一個肯對他和顏悅色之人。
也是赫連瑾曾經偷偷在心裏,把他視做父親的男人。
宮裏的肖御女也不叫肖嫣兒,越州肖姓富商的女兒,從一開始就是青雲門的青鸞。
周季煬閉上嘴,沉默良久才又繼續努力說服赫連瑾,“她其實,並不是你想……”
“既然你說你跟我母親之間清清白白,那你又爲何幾次三番要維護她替她說話?瞧瞧你這副有苦難言情深不悔的樣子,沒得讓人覺得噁心。她人已經死了,你擺出這副模樣給誰看?我嗎?我又不是她,體會不到你這番不易和苦心!我只會覺得你又可憐又可惡,虛僞的實在令人作嘔!”
赫連瑾看着周季煬慘白的臉色,直覺越說越痛快,“你這樣一個懦夫,無能的廢物,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能送到仇人的榻上,卻還要擺出一副我很可憐我很深情我很無奈,所有一切都是因爲迫不得已的苦逼樣子,簡直讓人笑掉大牙!青鸞再不堪,她喜歡一個人,便可捨棄一切爲他籌謀。你呢?你抱着你那點可憐的虛妄的執念,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由着別人在前面爲你衝鋒陷陣你卻連站出來搖旗吶喊的勇氣都沒有!反過來卻怪別人自作主張,你算什麼男人?!”
青鸞當時根本不用死,只要她爲皇帝擋下一劍,以她的美貌,皇帝必定會對她恩寵有加。
可她還是死了,若不是對這個男人早就失望透頂,她又怎會做的如此決絕?
周季煬滿頭大汗臉色慘白如紙,跌跌撞撞後退幾步,雙膝一軟無力跌跪到地上。
他雙手捂住臉,低低嗚咽着,淚水順着指縫,不斷地滴落到地上,“是我,沒用,對不起阿鸞……”
赫連瑾臉上露出極致的厭色,聲音沉靜、語氣冷硬地說道:“你滾吧,以後別再來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看也不看周季煬,提步往外走,“你若再敢出現在這裏,我就殺了你!”
回到景軒,赫連瑾洗漱過,重新換了衣裳,將換下來的衣裳洗乾淨,晾在偏殿洗漱間的衣架子上。
剛到榻上躺下,殿外就傳來御輦落地的聲音,他忍不住勾脣冷笑:老皇帝來了,看來,要論不要臉的程度,還是自己更勝一籌啊!
他轉過身面朝裏,聽着老皇帝進了宮門,走過院子,跨過偏殿的門檻,慢慢朝他走了過來。
他才慢慢轉身,不緊不慢下了榻,在老皇帝身前不遠處跪下,道:“兒臣不知父皇駕到,有失遠迎,望父皇恕罪。”
皇上“哼”了一聲,揹負雙手環視殿內,隨口說道:“平身吧。”
“謝父皇。”
老皇帝走到外殿,赫連瑾便也跟了出去。
殿內空空如也,積了灰的短榻案几被隨侍之人擦拭的乾乾淨淨,又鋪上了緞面墊子。
案几上小巧玲瓏的香爐青煙嫋嫋,一股淡淡的龍涎香靜靜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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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皇帝在外殿首位坐定,乾和殿總管吳福接過小內侍手裏的茶,恭恭敬敬放在皇帝身側的案几上,微弓着身子帶着衆人退了下去。
殿門也被隨之關閉。
赫連瑾靜靜望着這一切,脣角微勾,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老皇帝擡手指了指下首處的凳子,等赫連瑾坐下之後才問道:“朕賜給你的府邸,去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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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上來就興師問罪?他錯了,他不該覺得自己比老皇帝更不要臉。
赫連瑾笑了,“回父皇,兒臣是去過一次。”
“你去做了什麼?”
“掛了塊匾額。不然,兒臣擔心別人不知道那地方被父皇賜給了兒臣,再當做無主之地佔了去。”
老皇帝氣急,“你還把府門大開,又是何用意?!”
赫連瑾裝出一副不理解的樣子,問道:“莫不是府裏遭了竊?那賊子偷了什麼?”
他忍不住冷笑一聲,“那些曬在湖底的小魚乾嗎?”
“你!……”
老皇帝到底還要點臉面,不知是被氣得還是怎的,臉色微紅解釋道:“朕這段時間着實有些忙,就算給你修整府邸,也總要騰出些時間。”
“啊,父皇還懂屋舍庭院修繕之道?”赫連瑾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兒臣並不通此道,不知到時兒臣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兒臣別的不會,拔拔草掃掃地什麼的,還是能做到的。”
“放肆!”
喲,這就惱羞成怒了?
赫連瑾呵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