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是嫡子。
本朝一向以“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爲儲君選擇標準。元后嫡子先太子已歿,立梁王爲太子,算是天經地義。
如果朝臣和百姓知道梁王幹出這種滅絕人性的事,一定會反對立梁王爲太子。
不立嫡又無長,皇庶子好幾個,誰都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一旦爭起來,朝臣紛紛結黨拉派,擁立各自陣營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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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時,恐怕會引發朝廷震盪、江山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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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然這麼說了,孫侍御史那裏,想必早就安撫好了。
赫連瑾若是識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生了不該生的心思……
赫連瑾笑笑,“父皇放心,兒臣明白。”
老皇帝心慰,語氣更加和藹親近,“瑄兒一向懂事,都是那齊瑞,自己胡作非爲,惹了禍事還不忘拉上墊背的。瑄兒受他蠱惑,一時糊塗做了錯事,已經認過錯了,也拿出體己銀子補償了那蔡家。”
他長嘆一聲,“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北酈大舉進犯我大梁,內有前朝餘孽蠢蠢欲動,沈大將軍又不幸殉國。你們兄弟若能夠和睦共處、兄友弟恭,朕也算能有一件心慰之事。”
赫連瑾滿臉恭謹之色,束手而立一言不發。
老皇帝也不指望自己這個兒子能有什麼貼心話,自說自話了幾句,便帶着人離開。
臨行前總算還記得給赫連瑾留下一塊出宮的腰牌。
赫連瑾看着手裏的腰牌,心想:這樣昏庸無道的皇帝,立這樣禍國殃民的儲君,這樣糜爛不堪的朝廷,最終會成爲魚肉百姓的禍害!
真不如毀掉!
他突然很想去看看那些狼崽子們了。
但是門外藏了監視他的暗衛,他現在還不能離開。
看來老皇帝嘴上說得好聽,實則還是在懷疑他!
夜深露重,暗衛悄然出現在乾和殿偏殿內。
“你說他一直在景軒?連殿門都沒出?”
階下跪着的黑衣人拱手一禮,“回陛下,從陛下離開之後,四皇子便一直躺在偏殿休息。”
皇上喃喃自語,“那他手上爲何有如此多的厚繭?”
吳福眼睛一轉,輕聲道:“陛下,奴婢在偏殿捎間,發現了四皇子剛剛漿洗過的衣裳。”
所以是因爲粗活做多了嗎?
皇帝淡淡“嗯”了聲,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薄情,連忙解釋道:“難怪了。這些年真是苦了我的皇兒。”
吳福彎着腰,恭謹地等皇上繼續。
結果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後續。
苦了孩子?
然後呢?
沒了?
皇上呼吸變得舒緩,吳福輕手輕腳替皇上放了帳簾。剛要轉身,就聽到皇上蒼老的聲音自帳內響起,“以後在宮裏,不用讓人看着他了。”
所以等四皇子出了宮,還是得派人跟着。
吳福連忙恭聲應是。
赫連瑾躺在榻上,毫無睡意。
三更鼓響。
他換上夜行衣,悄然掠出宮牆,從冷宮密道去了野狼谷後山。
野狼谷後山有一片青石坡,赫連瑾找了塊乾淨的青石,躺了下去。
不一會兒,身邊傳來一陣細微的沙沙聲。
一只灰白色的大狼在他身邊臥了下來。
赫連瑾輕聲道:“她死了,再不會回來了。”
狼王無聲陪着他。
“她從來就不喜歡我,生下我,也只是想要一個復仇的工具而已。
小時候,我總想着,如果我讀書更努力一點,她會不會就喜歡我一點。
再大些,我會想,如果我習武更勤奮一點、受傷更多一點,她會不會,就可以少討厭我一點。
可是沒用。
我是她仇人的兒子。
她只會恨我!
從小到大,甚至都不允我喚她一聲母親。
她從來就沒把我放在眼裏,就連她選擇去死,也不曾給我留下一句話。
更不會想,她死了,我會不會難過……”
其實,還是會難過的。
只不過,他習慣了恨,就以爲自己再也不會愛。
赫連瑾從腰間摸出那塊雙魚佩,放在手裏:魚眼珠在黑夜裏幽幽發着綠光,像旁邊這只大狼的眼睛。
他很想將玉佩遠遠扔出去,最終卻又塞回腰封裏。
“這塊玉佩值很多銀子呢。”赫連瑾笑,“大梁一半的財富,說送就送了……”
他長嘆一聲,道:“她還真是,死了都能把人算計到骨頭渣子都不剩。這青雲門,掌着大梁過半的財富,卻是天下第一反賊的老窩。”
不接受,他想單槍匹馬搏前程,無異於癡人說夢。
接受了,他會享有很多便利,錢財、人脈……
可一旦有人將這個祕密泄露出去,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只有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這個祕密,對他才不會再有任何威脅。
這青雲門掌門的身份,本就是一把雙刃劍,只不過反覆割傷的,從來都只有他赫連瑾而已。
他枕着雙臂,望着漫天星辰,努力醞釀感情想要流幾滴淚。可是醞釀了很久,最後卻是“嗤”的輕笑一聲。
從今往後,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帝王不都是稱孤道寡嗎?
真不知道衆叛親離的坐在那個位置上,到底有什麼好?
老皇帝到底還要點臉。
第二天,吳福就帶着尚衣局直長並兩名主衣到了景軒,帶來了皇上賞賜的金銀玉石寶器,讓主衣替赫連瑾量了衣裳,準備裁製新衣。
送走吳福,赫連瑾帶着銀子出了宮。
剛出宮,他就覺察到了跟上來的人。
赫連瑾冷笑,裝作一無所覺的樣子,一路溜溜達達,出了御街。到了大路上,攔了一輛馬車,讓人載着他去了街市。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逛街市。
街市上人來人往,街邊擺滿了小攤,各種小玩意兒琳琅滿目。還有布匹店、包子鋪、首飾店、酒樓、茶樓……
赫連瑾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不時走到街邊小攤,拿起上面的東西看看。
衣襟突然被人扯住。
赫連瑾回頭,沒發現人,低頭才看到沈紹安蹲在他身側,正扯着他的衣襟跪在他的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