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大門緊閉，秦姝的馬車緩緩越過西府，在東府正門前停下。
春嬤嬤、劉奶嬤和李佑林、秦氏族長以及各位族老都迎了出來。
秦姝一下馬車，春嬤嬤和劉奶嬤就衝了過來，一邊一個將她抱在懷裏，又是哭又是笑。
秦姝笑看着衆人，道：“兩位嬤嬤，還是回府再說話吧。”
春嬤嬤趕緊擦乾了眼淚，連聲說道：“對對，回府。不，是回家，小姐回家了。”
整個東府已經空空如也，這些日子沒有人打掃，院中落滿了樹葉、剩下的傢俱上也積滿了灰。
春嬤嬤和劉嬤嬤提前將書房打掃了一遍，將族老和秦姝等人迎了進去。
離府之後的事情，秦姝已經在南城門外說了一遍。五七祭沒能回來，本也不是秦姝的錯，幾位族老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秦姝道：“幾位叔伯祖，想必也已經知道殺害我爹孃的兇手是誰。所以，秦安泰已經不適合再過繼我爹孃名下。”
“秦安泰在重孝守靈期間，在父母靈堂內，與府內婢女行銀歡之事。這件事，東西兩府所有人皆有見證。希望族中能夠出面，報與刺史府，對秦安泰施以懲判。”
按大周律，喪制未終，忘哀行歡作樂者，徒三年。
徒不徒的，秦姝也不在乎。
只要這件事被宣揚的人盡皆知，便足夠了。
秦景昌和劉迎花四處散播秦姝的謠言，詆譭、敗壞她的名聲。
她也要讓他們嚐嚐，什麼叫“有苦難言”，什麼叫“百口難辯”！
“與程府的親事，程大人已經答應會將庚帖退回。嫁妝，自然也會如數退還。”
秦姝看着目光閃爍的族長，道：“秦氏族學，是我爹爹一手創辦。如今爹爹不在了，姝兒雖一介女流，亦是秦氏女。既然冠以秦姓，也希望能秉承父志，將族學繼續辦下去，爲我秦氏宗族，盡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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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秦姝說完，族長從“秦氏族學”開始，就屏住的呼吸，這才總算順暢地吐了出來。
他感慨萬千長嘆一聲，道：“好好好，姝兒大仁大義，果有乃父之風……”
秦姝不等族長激動完，脣角突然微微一勾，道：“只是，姝兒有三個條件。”
族長激動萬分說道：“姝兒但說無妨。”
族學經費有望，還有比這更高興的事情嗎？
別說三個，三十個、三百個，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能應允了。
秦姝目光在其他幾位族老臉上一一掃過。
幾位族老也贊同點頭。
秦姝這才說道：“第一件事，在族學旁邊，爲我爹爹建祠。”
族學爲秦景元一手創辦，獨自出資，資助族中子弟免費入學，讓貧苦的孩子也能得以啓蒙讀書，爲一大功德。
秦氏這一支，往上數，祖上幾輩都沒有出過多大的官兒。
有了秦景元創辦的族學，族中已經先後出了十幾個秀才、三個舉人。
其中就有秦安寧和秦安泰。
以後秦氏一族若能崛起，秦景元居功至偉。
是以，爲秦景元建祠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幾位族老只是彼此看了一眼，就紛紛點頭答應下來。
秦姝繼續說道：“第二件事，我要立女戶。”
話音剛落，幾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立女戶，意味着以女子爲一家之主。立戶之後，便對府中財產有了絕對的掌控和繼承權。
族中再無權過問。
當然，若秦姝嫁人或招婿，亦或收養繼子，女主戶就必須更改爲民戶。
室內一時安靜得有些過分。
秦姝也不着急，靜靜地等待族老們想通。
這段日子以來，坊間傳得沸沸揚揚的，無非就是秦景昌賣店鋪、當首飾之事。
但凡東府公中有餘財，秦景昌也不至於會這麼狼狽。
應該是秦景元兩口子早對二弟一家有了戒備之心，將財產全數轉到了女兒名下。
不立女戶，族中也得不到更多的利益。
立了女戶，秦姝既能得到宗族的保護，也有維護宗族、參與和支持宗族事務的責任。
她既然想立女戶，不如賣她一個人情，以後能爲族中多做些事情。
族長在接到幾位族老的眼神示意之後，一口答應下來，“好，這件事，伯祖會安排族裏去官衙處理。”
秦姝朝族長微微頜首致謝，接着說道：“第三件事……”
她的目光在各位族老臉上輕輕掃過，一字一句說道：“將秦景昌一支，逐出秦氏宗族！秦景昌一支後人，不得享受族中維護接濟、不得入族學求學、不得佔用族中土地祖產。此後，秦景昌一支與秦氏一族，再無關係！”
柔柔軟軟的聲音清清冷冷，卻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秦姝話音一落，室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景昌或許不堪，但秦安寧和秦安泰，讀書都非常有出息。
秦安寧更是族中最有希望中進士的後生。
族中很多人都對他寄予厚望。
秦姝看得出族長和族老們的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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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在他們眼中，爹爹秦景元，縱是賺再多的銀子，也只是一介身份低微的商賈。
雖然賺來的銀子能夠供族人讀書，對族中的重要性，卻是遠遠不及秦安寧高中進士。
中了進士，就等於跨進了朝廷官員行列。
而此人所在宗族，也終可揚眉吐氣。
有了成功的先例，才可鼓勵後人。
前人在朝堂之上大展宏圖，後人緊跟其後繼往開來。
這也是一個家族之中，若有子弟是個讀書的料子，必會傾一族之力供其讀書的原因。
秦姝道：“侄孫女兒知道各位伯叔祖愛惜人才。然而讀書始爲開心明目，而後知書達理，明禮立身。若一人自私又刻薄，陰狠歹毒，恩將仇報，這樣的人手裏一旦有了權力，爲達目的定會不擇手段。位高而德薄，必招災殃。”
一旦出事，定會累及全族！
“我秦氏一族，子弟無數。只要族學還在，難道還怕沒有品學兼優的學子嗎？”
族長沉默許久，終是長長嘆息一聲道：“此事，事關重大，需得召集族中長老，商議後再做決定。”
秦姝也不逼他。
她當然不急，急的是族中。
眼見還有幾日就過年，往年這時候，秦景元撥往族學的銀子早就已經到賬了。
若族中答應秦姝這三個條件，秦姝立刻就把銀子撥過去。
若不答應……
那就等他們答應爲止！
若能行，她便留下。
若不能，她便離開。
那五萬兩高利貸的坑，還在等着西府。
她不信這一次，西府還能鹹魚翻身！
正說着，春嬤嬤突然走進來，輕聲說道：“秦老先生，肖公子，大小姐，程夫人到了。”
肖宬連忙站起來，快速說道：“我先回避一下。”
不等秦姝有表示，肖宬已經快速走了出去。
秦姝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程夫人帶着袁嬤嬤和兩個丫頭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