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泰嚇得渾身發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道:“我,我我……”
他不敢認,一旦認了,他這輩子就完了!
不止要面臨牢獄生涯,他的秀才身份也會被革除,且永不許再參加科考。
有個婦人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老奴可以作證,我們家老爺太太棺槨進府第二日,喪儀第一晚守靈,秦二爺與那晴月在靈堂之上行歡……我們老爺太太顯靈,怒摔了聚寶盆和香爐。”
一想到那晚的“鬧鬼”事件,那婦人仍然心有餘悸,聲音不停地抖,“晴月嚇瘋了。我們家小姐說,如今二爺既然已經議定了過繼給老爺太太,便是東府的主子爺。若二爺喜歡晴月,可收她到身邊服侍,二爺說不喜歡瘋子。再往後,晴月,就不見了。”
堂下跪着的幾人在婦人說話的時候同時回頭,這才發現到堂作證的婦人,正是前些時日,秦姝遣散府中婢僕之後,被劉迎花發賣的婆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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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外觀看的老百姓將門口擠得滿滿當當,聞言頓時噓聲一片。
程袤又問,“秦安泰,孟氏所言,情況可屬實?”
秦安泰支支吾吾,不敢回話。
程袤突然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說!認還是不認?”
“我認!”秦安泰臉色蒼白,神情驚惶,訥訥回道:“我認。”
程袤又問,“今日,還有晴月父母上堂,狀告自己女兒失蹤,疑似被害。秦安泰,那晴月何在?”
秦安泰悄悄看了看他爹秦景昌。
秦景昌扯了扯脣角,漠然說道:“人是我殺的,讓人拉出城,埋了。”
反正他現在是殺人待罪之身,多一條人命不怕多,少一條不嫌少。
“何人所埋?葬身何處?”
秦景昌冷笑一聲,“齊伍處理的,不知埋在哪了。”
程袤立刻下令,“來人,帶齊伍上堂受審。”
“大人,齊伍昨日就跑了。”劉迎花一提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狗奴才,偷了東西,拿了他的賣身契,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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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後來衙役上門抓捕秦安寧,才聽府裏的下人交代,偷東西的是齊伍。齊嬤嬤去追他,才被秦安寧當成賊給打死。
齊伍是逃奴,又牽扯到盜竊主家財物和殺人案,程袤當即發下海捕文書。
既然人犯供認不諱,他人又無異議,也就沒什麼可審的。
秦安泰被革除秀才身份,杖責二十,押役三年。
晴月被殺一案,主犯已在押,只等逃奴齊伍被抓回後,尋到屍骨即可結案。
案結,退堂。
秦景昌也被衙役提起,準備押往大牢。
他剛站起身,突然掙扎着撲向劉迎花,在衙役殺威棒劈頭蓋臉地敲打下,低低的、迅速說道:“書房枕頭下有一錦盒,裏面的鐲子一定拿好了。你帶着去固山莊子上打聽張莊頭,將鐲子交給他讓他務必殺了秦姝。”
劉迎花看着夫君被殺威棒敲破頭後,那滿頭滿臉的鮮血,流着淚哽咽點頭。
秦景昌被衙役強行拖走,還掙扎着回過頭,怒睜的雙目中血絲瀰漫,脖子裏青筋暴起,啞着嗓子惡狠狠吼道:“務必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劉迎花渾身都在發抖,被衙役趕出大堂後,失魂落魄走在街上。
還有三日就是過年。
街上置辦年貨的百姓,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揹簍裏、提籃裏皆是滿載而歸。
街邊店鋪過了明日就封市,要等到過年初六才重新開市。
一切還如往年一樣。
可是,他們家這是怎麼了?
怎麼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往年這時候,他們家早就收到了東府送過來的年貨、新衣和明年的銀兩。
老爺和安寧在寫春聯,要寫很多很多,不止要給東西兩府貼,還有族裏……
那時候,府裏到處都洋溢着快樂。
偶爾她還會私下裏偷偷跟老爺埋怨一句,說東府送過來的銀兩,還是跟往年一樣多。
那時候老爺心情若是很好,就會用筆桿敲敲她的額頭……
大哥大嫂死了,他們即將到手的富貴也飛了。
夫君被關進了死牢,長子殺人逃逸,次子不孝被押……
東府莊子上的收成到了,卻跟他們再無關係。
對!他們如今,也有了自己的莊子。
她回府,便讓人去莊子上,將今年的收成拉回來。
還有夫君交代的,那個鐲子。
雖然夫君沒說明白,可劉迎花下意識就覺得,若是按照夫君說的做了,他們眼前所遭遇的各種不幸,都會迎刃而解!
太陽西斜時,劉迎花才拖着快要累斷的雙腿,跌跌撞撞走到自家府門前。
府門大開着,一條長凳被丟在影壁前。
門內空無一人,裏面卻隱隱傳來安文淒厲的哭嚎聲。
劉迎花頓時嚇得腿都軟了,連滾帶爬撲進前院。一進院子,就看到從院中石階到書房門口,整整齊齊站着兩列壯漢。
書房的門也大開着,夫君寫得詩詞被扔得滿院子都是,安文的哭嚎聲就從裏面傳來。
劉迎花驚得魂飛魄散,瘋了一樣衝進書房。
門外的壯漢並未阻攔。
秦安文正在與一人撕扯,一邊搶奪那人手裏的東西,一邊要了命的哭嚎。
劉迎花見他衣冠整齊,身上只有一點塵土,並無受辱跡象,在心裏悄悄鬆了口氣。
她撲上去,一把將秦安文拉在懷裏,警惕地看着端坐首位的那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會在我們家?”
秦安文被劉迎花抱在懷裏,還像只小狼一樣齜牙咧嘴上去咬人,大聲喊道:“娘,他搶咱們家東西!”
首位那人見到劉迎花,呵呵一笑,慢條斯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輕彈了彈衣袖,朝劉迎花虛虛拱手一禮,道:“鄙姓鍾,是京隆典當行的掌櫃。”
鍾掌櫃從袖袋中取出一張紙,朝着劉迎花輕輕一抖,道:“本月月初時,秦景昌從我京隆典當行借貸白銀五萬兩。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上面還有秦景昌的畫押。秦太太請看,這是借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