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芷妍糾着手指沉默地坐着,她心裏有期待,焦急,不安和其他許許多多情緒交織在一起。
餘蓉都看在眼裏,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轉移她的注意力:“說起來,蓉姨有許多年沒有回來了,不知道宮裏是否還跟以前一樣。若是當年我不那麼任性荒唐,就不會錯過妍兒的出生了。”
“蓉姨以前見過我嗎?”她已經知道餘蓉上一次回京是因爲母后薨了,讓她痛上加痛的是父母離世的時候她不知道,無論怎麼悔恨都已經來不及了。
餘蓉慘笑:“見過一次的,只是那時心裏實在太痛了……”
“她們說,母后是因爲生我時傷了身體……”
“胡話!是誰這樣說!”餘蓉一聽怒火中燒,誠然生產便是要女人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可也沒有在失了母親的孩子前面說這樣的話的道理。
霽芷妍沒有說話,她從小收到的唯一的惡意便是來自父皇后宮那幾位妃嬪,她們在外人面前都表現得很喜愛自己,只有私底下會由着嫉妒驅使嚇唬當時還很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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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馬車就到了正德門,從這道門開始就不能駕馬了。
車外晏景燁翻身下馬,站到馬車邊等候,霽芷妍撩開簾子,看着熟悉的宮門心裏酸澀難當,眼淚奪眶而出。
“殿下!老奴的殿下啊!”霽芷妍回頭一看,是福清公公哭着上前,離了幾步遠便跪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公公快起來!”
福清磕了幾個頭才站起身,喊着一旁候着的轎輦:“快過來!”
“殿下,陛下盼着呢,老奴才這就帶您進去。”
只有妃嬪和皇子公主能在正德門內乘轎,沒有恩旨,餘蓉和晏景燁是需要步行進去的。於是霽芷妍搖了搖頭,“我和蓉姨一起走進去就好。”
福清這才朝餘蓉躬了躬身,也不再多勸:“如此,請殿下隨老奴進去吧。”
一路是熟悉的景緻,她們一行人經過之處,宮人都停下腳步下跪磕頭,霽芷妍步履匆匆,越走越快,見到含元殿時幾乎是要小跑起來。
沒人阻止她,大家都加快了腳步跟着。
來到含元殿外,霽芷妍等不及通傳,放開一直牽着餘蓉的手,提着裙襬直接往殿內跑。
殿內燭火通明,霽帝靠在暖榻上看摺子,霽芷妍到殿外時,他心有所感擡頭,放了摺子走出來,就看到他心心念唸的寶貝女兒匆匆跑着。
“妍兒!”
“父皇!”
霽芷妍跑到他面前,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裏大哭起來。
霽帝緊緊摟着自己的女兒,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到了啊!兩百個日夜的牽掛擔心,政事纏身的父親沒有辦法自己去找,只能日日夜夜盼着派出去的人有好消息傳來,見過她的人從京郊一路離得越來越遠,直到前些日子聽說她停在淮州城,那麼遠的淮州城啊,這個在自己身邊只會撒嬌賣乖的嬌嬌女兒怎麼會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她得受多少苦啊。
如今人就抱在懷裏,霽帝才終於老淚縱橫,他失而復得的珍寶哭得撕心裂肺。
候在殿外的晏景燁緊緊握着拳頭,他身邊的餘蓉心痛難忍拼命控制卻還是溼了眼眶。
宮道上傳來雜亂的奔跑聲,低頭垂淚的福清正要出言訓斥,卻看見跑來的是太子霽玉宸。
福清迎上前:“太子殿下。”
霽玉宸點點頭,卻不等他通傳三兩步跑進含元殿。
父皇抱着的,哭成淚人的不是自己的妹妹,還會是誰!
霽玉宸停下腳步看着,害怕自己一走近幻影就會消失,直到霽帝看見他,招手讓他過去,他才敢一步一步走近。
“妍兒?真的是妍兒回來了嗎?”
霽芷妍淚眼朦朧回頭,“哥哥……嗚嗚嗚……”即使哭得頭暈看不清楚,她也能發現霽玉宸比她上次見時瘦了一大圈,繡金絲蟒紋的袍子在他身上看起來空蕩蕩的,她大哭着朝他伸手要抱。
霽玉宸像她小時候那樣把她整個人抱離地面,聽見她在自己耳邊含糊不清地問:“嗚嗚……哥哥怎麼……瘦了好多……嗚……”
“我忘記了……嗚……想不起來嗚嗚嗚……”
她哭得直抽,霽玉宸趕緊撫着她的背給她順氣,“回來就好,不哭了不哭了。要哭壞了,哥哥以後帶你去玩,以後不要自己出去了,好不好?”
“我沒有……我不是……咳咳……”霽芷妍一口氣倒不過來,嗆得直咳,霽玉宸把她放下來,回頭吩咐福清請太醫過來。
霽芷妍一手捂着嘴,一手擺了擺:“沒事沒事,是嗆到了。”
咳了幾聲,也剛好止住哭,霽玉宸掏出帕子給她擦臉,看她哭得像個花臉小貓,眼睛鼻子都紅紅的,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感覺瘦了不少,捏起來手感都沒有以前好了。
“妍兒,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了!蓉姨,蓉姨還在外面候着呢!”
皇帝和太子前兩日就收到晏景燁的急信,提到有淮州城的女商人餘氏護送公主回京的消息,趕緊讓福清把餘蓉和晏景燁都宣進殿裏來。
餘蓉走進含元殿的時候,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閃過,她幼時是惠福長公主的伴讀,惠福長公主每次偷偷跑來含元殿找先帝時都會拉着她一起,後來惠福長公主去了東臨和親,長姐又被封爲太子妃,她便不太方便進宮來了。
可這含元殿卻跟那時沒有什麼不同,莊嚴而肅穆,不同的是她自己。
“你是……姨母?”霽玉宸不敢確定,他跟姨母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了,眼前這人五官卻跟記憶中一模一樣,周身氣質卻大不相同。
“草民餘蓉,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餘蓉下跪叩首,“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公主殿下。”
“荀蓉?是荀蓉吧?!”霽帝也認出來了。“快起來快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你竟是在淮州城!”
霽帝看見晏景燁在一邊垂首站着,“駙馬,你信中說的細作又是怎麼回事?”
一時之間有太多問題要問,霽帝覺得自己暈頭轉向,不知道先問誰比較好了。還是霽芷妍開了口:“國事爲重,還是讓晏景燁先說吧。”
她上前拉着餘蓉:“讓姨母陪我到偏殿整理一下,哥哥把我的妝容都擦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