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南城門,秦景昌提到了那只鐲子,並說什麼讓秦姝回府,將鐲子裏的東西取出來。
這說明,劉蔚然已經將鐲子的祕密告訴了秦景昌。
秦景昌在東府所有財物莫名消失之後,相信了劉蔚然所說的話,並將那只假鐲子當成了寶貝,藏在了自己府中。
他既然沒將鐲子交給寧王的人,必定是打定了主意要獨吞鐲子和鐲子裏面的東西。
所以這個祕密,他一定沒有透露出去。
只是不知,他會如何對付同樣知道這個祕密的劉蔚然?
鍾掌櫃卻不知其意,只當秦姝仗義,遂大咧咧地擺擺手,“鍾某早就搜了一遍,府裏比那婆娘的臉都乾淨。只那婆娘回去取東西,衣物什麼的都不拿,偏要拿一只破不溜丟的玉鐲子。”
秦姝心裏一跳,假裝好奇問道:“鐲子?那應該很貴重才是。”
鍾掌櫃笑,“貴重什麼?一只血玉髓鐲子,攏共值不了三五兩。只是鍾某還給那婦人的時候,一個不慎,給掉在地上摔碎了。”
說完,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秦姝微微一怔,接着失笑出聲,“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是啊,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劉迎花回來取鐲子,應該是秦景昌將這個假鐲子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打算讓劉迎花拿着這個鐲子去找寧王的人,用鐲子的祕密換秦姝的命。
如今鐲子被摔成了碎片,只怕秦景昌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事情辦完,鍾掌櫃看了看時辰,讓門外守着的手下進來搬了箱子,朝秦姝一拱手,道:“明日,鍾某便在官衙相候,辦理宅院過戶事宜。”
明日午後府衙就會封印。
要辦理過戶得趕在明日午時之前。
秦姝連忙起身,道:“秦姝如今重孝在身,不便出門。明日一早便讓府中常管事前去與鍾掌櫃接洽,如何?”
鍾掌櫃“啪”的一拍額頭,道:“看我,是鍾某考慮不周。那明日,請常管事直接去京隆典當行尋鍾某便可。”
秦姝屈膝一禮道:“多謝鍾掌櫃。”
鍾掌櫃這才抱拳一禮,道:“告辭。”
送走鍾掌櫃,秦姝立於府門口,望着往日車馬盈門、如今卻寂涼蕭瑟的西府。
秦景昌好客,對外人又一貫大方,很多窮書生、落魄文人都慕名而來,西府每日都高朋滿座,吟詩作賦、高談闊論。
這錦州城裏,誰不誇秦二爺溫文爾雅、親近隨和又爲人正直、不拘小節?
若非有前世之鑑,重生回來秦姝對爹孃之死生了疑心要開棺,逼得秦景昌原形畢露,不惜給她冠上“失心瘋”的名頭,企圖將她困死在後院……
她又如何得知,世人眼中的謙謙君子秦景昌,居然還有如此陰狠惡毒的另一面?
冬日傍晚的冷風吹在臉上,針扎似的疼。寒風帶着零星水汽,星星點點的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
秦姝披着狐裘大氅站在門前,望着院中錯落有致的花樹奇石、亭臺幽池,還有那座爹爹斥巨資從很遠的地方運回來的奇石假山。
![]() |
她耳邊彷彿又響起了幼時的嘻笑聲,“爹爹,你來找姝兒呀。”
“二叔,猜猜姝兒藏在哪兒了?”
“大哥哥,大哥哥,姝兒也要跟着大哥哥去學堂……”
後院中,二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哎喲姝兒真是越長越漂亮了。二嬸新做的米糕,還熱着呢,姝兒嚐嚐喜不喜歡?”
還有個子小小的二堂兄秦安泰繃着一張小臉,嚴肅地說道:“大妹妹,這是爹爹做的竹蜻蜓,送給你玩……”
往年這時節,是府裏最熱鬧的時候。
二叔和大堂兄寫了對聯,爹爹和族長在商議祭祖一事,孃親與二嬸在商量過年需要準備的祭品、新衣和飯食……
秦姝脣角微勾,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曾經以爲的兄友弟恭下,隱藏的卻是一場謀劃許久的殺人奪財;
曾經以爲的血脈至親,卻原來早已包藏禍心!
如今……
爹孃死了,秦景昌身陷大牢,秦安寧殺人逃逸,秦安泰不孝被拘,劉迎花寒冬臘月帶着幼子無處棲身。
替嫁的秦寶怡成了程家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她秦姝,終究也成了孤家寡人。
東西兩府,再不復往日的熱鬧。
這高牆大院之中,這雕樑畫棟的宅院,如那寒風摧殘下的荷塘,只剩下滿地的蕭瑟和荒涼。
後悔嗎?
絕不後悔!
若不能爲爹孃報仇,那她重活一世的意義又何在?
難道要守着這偌大的財富,像老鼠一樣不見天日、抱憾終生嗎?
身後腳步聲傳來,有人輕輕靠近。
秦姝恍然回神,轉身看到她前世的婆母楊氏,正探頭探腦走了過來。
劉四成雙手攏在袖子裏,穿着一身灰撲撲的棉袍,畏畏縮縮緊跟其後。
見秦姝看她,楊氏臉上立刻揚起一抹笑,上前幾步就要湊到秦姝身邊。
春嬤嬤和兩護院同時擋在秦姝面前,大聲斥道:“退!”
蜜雪言情小說 https://www.vegpulse.com/
楊氏被唬了一跳,連忙後退幾步,小心翼翼朝春嬤嬤陪着笑問道:“敢問這位大嫂子,咱們姑爺家,咋沒人呢?”
春嬤嬤朝着楊氏狠狠啐了一口道:“狼心狗肺的癟犢子,爛了心腸的狗東西,一家子都關進大牢裏去了。趕明兒朝廷來的青天大老爺就砍了他們一家子的頭!”
楊氏一聽頓時急了,“竟是真的?那可咋整啊?俺們家二妮兒的病,姑爺可說是他管着哩。”
她也是聽村裏人說了,這才急匆匆進了城。
秦姝心裏一動,朝春嬤嬤使了個眼色,自己則回了房。
不多時,春嬤嬤就從門外走了進來,笑道:“老身問出來了,說是那劉二妮得了瘋病,還是癡症。二老爺許了給劉二妮治好,讓去城南康安藥鋪抓藥。”
瘋病?
秦姝冷笑一聲:秦景昌還真是擅長讓人得瘋病。
當初自己若不是伏低做小由着他拿捏羞辱,一旦被他坐實“失心瘋”,只怕南城門她說再多也沒用。
春嬤嬤卻思忖道:“老身還記得,老爺太太靈柩進府那日,小姐傷心過度暈倒。二老爺張嘴就說小姐得了失心瘋,沒過一會兒,那郎中就進了小姐的院子。”
秦姝心裏一跳,說道:“這個郎中,一定知道秦景昌不少祕密。”
春嬤嬤轉身就往外走,“老身這就帶人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