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五點,簡厭按掉牀頭手機鬧鐘,在牀上賴了一會兒,側過目光卻看身邊位置已經空了。
不由得詫異,佟瑞曉不用睡覺嗎?起這麼早。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儘早爬起來,去隔間洗漱更衣。
換好衣物,她打開房門,卻差點跟從外面開門的高大的身形撞在一起。
擡頭一看,是佟瑞曉。
“外面的雪化了,有些冷,出去記得戴圍巾。”
男人西裝穿的平整,沒有打領帶,看上去很隨和。低醇的嗓音溫和,似乎已經將昨晚的事全都忘記,神情與平時一般。
“謝謝。”
簡厭點點頭,話語並無情緒波動,與他擦肩而過。
在看不見的地方,他眸色黯然。
忽然,她又停住腳步,問了一句,“今天早上走?”
“吃過早餐後。”
“好。”
聽着她往客廳走的腳步,佟瑞曉手指捏了捏,回過神來,關上房門。
他私心是想繼續在老家陪一下父母,但公司有些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再加之簡厭也不可能願意繼續跟他住在一個房間。
昨夜只是因爲沒辦法。
吃早餐時,佟海多問了一句,“你們打算要小孩嗎?給小慕做個伴。”
好一個危險的話題。
對普通夫妻來說還好,但他們兩個是形婚,這問題就很令人焦灼了。
還沒等佟瑞曉開口,就聽到一旁女人迅速且冷靜的回答,“並不打算。一來佟家已經有繼承人,沒必要再添;二來我並不是小慕的親生母親,所生的孩子也不會給他帶來喜歡和陪伴,反而會讓他心情不暢。”
他則補充,“而且生育的代價太大,不想我的妻子承擔那些。”
簡厭心裏想笑,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說這種虛僞滑稽的話?
真要是心口如一,那他上一任妻子怎麼還會生下佟懷慕?怎麼之前早不心疼?現在不需要繼承人了卻裝得偉大關懷起來,裝給誰看?
她覺得他上一任妻子很可憐。
奉子成婚,儼然是生育的工具,是盛着豪門繼承人的容器。
又有一個冷漠虛僞的丈夫,死去後也得不到一點思念和緬懷。
不論在哪個世界,女人的處境總是艱難。
佟海聽了兩人的話,笑着說:“也是,只要你們關係好就行,孩子是愛情的結晶,不是最重要的……”
而一旁的男人反而像是想起來什麼,脣角抿緊下壓,黑沉的雙眸情緒難辨,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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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金元則打斷自己的丈夫,“粥涼了,喝粥吧。”
簡厭看着氣氛詭異下來,心想原來生孩子在哪家都是個令人不愉快的話題,而且似乎在佟家格外敏感。尤其是佟瑞曉這個反應,很難讓她不覺得其中發生過事情。
佟瑞曉從來都是帶着笑,連生氣也帶着笑,鮮少有一瞬間冷臉的時候。
今天卻這般,絕對有貓膩。
她低頭喝着粥,正在心裏產生猜測時,就聽那道熟悉的聲音說:“我很久之前就結紮了,有且只會有小慕一個孩子。”
這是最強勢的反抗。
簡單粗暴。
佟海明顯被鎮住了,手中拿着的湯勺停在原處,好久說不出話來。
而且簡厭發現,性格強勢的褚金元聽到這話也只是在默默用餐,不表態不說話。
氣氛陷入極爲僵持的局面。
一家人坐在一起,卻能有這種公司開會三個人分別提方案又互相否決的嚴肅凝重又詭異的感覺,真有意思。
……
回江城的車程中。
簡厭看着佟瑞曉,饒有趣味藏在眼底,臉上不顯。她溫和的問,“佟先生怎麼想得出來說自己結紮來讓父母不再催生這招?”
“不是招數,是實話。”佟瑞曉目光靜靜看着窗外。
道路兩邊還有些積雪,冬青上也覆着一層薄薄白雪。說是化雪了,其實也不過是路將將能夠通行。
這可讓簡厭訝異了,“真的呀?”
感覺匪夷所思。
男人不都很看重自己的生育能力麼?結紮雖然不會影響人道,但就不能排精了。
這對大多數男人來說可是恥辱中的恥辱。
尤其豪門,孩子成羣是再次正常不過的。畢竟掌權者只需要一哆嗦,就能擁有一個擁有自己一半血脈的繼承人。
佟瑞曉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我其實不喜歡小孩,也不想成爲父母。佟懷慕是個意外。如果沒有他,我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如果沒有那個女人抱着小慕出現在他爺爺病牀前,他或許也能擁有正常的婚姻。
可……
已成定局。
簡厭從他的話中聽出一些什麼,但不太確定,只能做一個猜想。
她挑了個輕鬆的話題接下去,“可沒有繼承人,你們佟家的血脈不就斷了嗎?”
佟瑞曉反問:“斷和連重要嗎?”
“我覺得還好,但大部分人都在乎這個吧?”簡厭笑笑。
一問觀點是溫和的,但讓她生是不可能生的。代價太大,沒人值得她那樣付出。
佟瑞曉手指搭在車扶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漫無目的。語氣淡淡的:“只有封建皇帝才需要在活着時掛念自己死後要有子孫繼承血統,普通人哪裏用得着。”
多少人自己都沒活的多舒服,反而惦記着一定要有孩子,不然斷了香火如何如何……
愚昧又可憐。
“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自己有能力自己掙,贍養父母活好一輩子就可以了,死前還剩下就給國家,實在沒必要一輩一輩傳下去。”
他到現在都不理解,爲什麼這個時代了還要爲了延續所謂血脈而生孩子。
像是封建社會的繼承製,大人和孩子都只是爲了完成某種傳宗接代任務的載體。
牲畜一般。
所有文獻中都大字寫着: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是雙方自願的決定。
事實卻是維繫血脈的工具。
“這倒也是。”
簡厭在這點上與他觀點相類似。
有孩子也行,沒有也行。
但她不接受生育的痛苦,也不想承擔生育的代價和後果。
她當老師的時候,只討厭頑皮不聽話令人頭痛的小孩,乖一點還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