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男人能生孩子的技術，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要是她也不用付出什麼就能得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她也會像那些男的一樣樂於催生。
簡厭愉快又諷刺的想。
回神又問：
“既然你不喜歡小孩，那你愛佟懷慕嗎？”
“愛。”
好乾脆利落，根本都沒加思索，幾乎脫口而出。
簡厭掩脣笑起來，“你這怎麼還前後說法不一呢？”
佟瑞曉看着她眼中的光亮，也輕輕的笑了。
認真的說：“其實哪怕是自己的兒子也不喜歡的，但相處的日子長了，漸漸產生感情。”
他是日久生情的性格。
對一個人可能起初不喜，相處許久，後面就改變看法了。
“可我聽說佟先生回別墅的次數並不多，哪來的相處日子？”她饒有趣味的接着問。
“年輕的時候確實會因爲公司忙碌而到處飛，一次都要一個多月，後來穩定下來就少了很多。但小慕回家也有六年了，六年怎麼會沒有感情？”
佟瑞曉字句都真誠。
回想起那些年公司飄搖，他處理各種事務風裏雨裏，忙的像個連軸轉的陀螺。三餐是應酬裏烈酒外的幾口配菜，覺在飛機上三小時睡完。自顧不暇，更沒有時間陪孩子。
相比之下，這兩年的日子輕鬆很多。
也能更多的回家，晚上一起吃飯溝通。
簡厭：“是啊，人一生又有幾個六年呢……”
她聽着他嘆息時間，心想確實如此。
時間能賦予不愛的人愛，也能淹沒無數的仇恨和痛苦。
她來這個世界短短不到半年，就明顯感受到自己對過去的怨恨淡了一點。雖然不多，可……
這才半年啊！
她不敢想象，如果時間再久一些，是不是自己就會失去恨的力量？
如果沒有恨帶來的動力，那豈不是只剩下無盡痛苦？
痛苦於過去的悲慘經歷，卻喪失復仇的主動性……太可怕了！
她不敢想象那將會是個什麼樣子。
“這樣來說，佟先生是容易日久生情的類型？”
“算是，”他斟酌一下，“其實不過是開始對這個人不瞭解，後來慢慢了解的過程。”
當然，有的人是越相處越厭惡的。
這跟個人的性格和行爲方式有關。
簡厭哦了一聲，尾音上揚，“可你對小慕的瞭解，不太多。”
滑稽的語氣半戲謔半認真。
他無奈，“沒你想的那麼多，但我對他還是有些瞭解的。”
簡厭來了興致，裝而被拆穿的場面不好看，她並不覺得他有多少了解佟懷慕。他對自己兒子的瞭解還沒有對董事會其他成員多，這算什麼瞭解？
“那你覺得小慕對你是什麼感情？”這話確實夠鋒利的，讓人有種直擊要害的痛覺。
簡厭很少這樣說話，因爲總有些冒昧。但這種質問方式可以減少對方思考杜撰的時間，比較容易得到真正答案。
“恨。”
當聽到他這樣斬荊截鐵的回答，她心咯噔一下，着實吃了一驚。
“你……”
張口，喉嚨裏卻塞了棉花似的，說不出話來。
佟瑞曉笑笑，神情不變，“你是想問我怎麼知道？”
他低下眼睫，纖長的睫毛在眼中落下一排陰影，遮蓋住所有情緒，平淡的令人有些猜不透。
“這麼明顯的事我總歸還是知道的，”他輕輕的說，“孩子對一個人的喜憎很容易看出來。他恨我不能給我帶來什麼影響，也不能改變我們兩個人的關係，他願意的話恨就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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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口不提原因。
願意恨就恨吧？
簡厭心道，這是個父親該說出的話？
自己的孩子恨自己，他不想辦法解釋和處理矛盾，反而順其自然，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這個事情可不是小事！
佟懷慕現在性格陰鬱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佟瑞曉的冷漠招致的。
而且他未來選擇自殺，也離不了佟瑞曉這個父親在後面做推手。
“佟先生，我能冒昧的問一句嗎？”
他點點頭，“你問。”
“小慕爲什麼會恨你？你既然知道他有這種不對的想法，爲什麼不盡早解釋清楚呢？一直讓他誤會下去，會導致他心理不能健康發展。”
“不是誤會，確實是我的過錯。道歉都是無用的，解釋也只越描越黑。”他將目光投擲到車窗外遠處的樓房。
鱗次櫛比，像是一排又一排的魚，隨着車的迅速移動而遊動。
“他媽媽病重時我在國外談項目，趕回來那會兒已經嚥氣了。聽王媽說，最後一場手術前她非要見我一面，拖着不進手術室。但我遲遲沒回，她的手術延誤，術中去世。”
最後一聲長長的嘆息，讓簡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能是他講的太生動，她彷彿能看到那個畫面：
女人慘擺着一張臉躺在病牀上，雙目赤紅，聲嘶力竭質問消失的丈夫爲什麼不來看自己一眼，瘦弱如竹竿的雙手爆發出一股巨力，死死握着欄杆，拒絕進手術室。
她幾乎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心痛震顫，半天沒說出話。
好容易能夠開口，聲音喑啞，“項目就那麼重要？比妻子的命還要重要？”
“我不知道她忽然那麼嚴重，不然就不會親自去談那個項目了。”
他按了按太陽穴，一回想起那個混亂的場面，那一聲聲淒厲尖銳的叫聲，頭就開始痛。
“而且我跟她並沒有感情，平時不怎麼見面，也不會溝通。當時醫院給我打電話說患者訴求要見我才肯進手術室，我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樣，但還是立刻就從國外往國內飛回。”
“同時我勸她先手術，有什麼事術後到時候再講。頂尖醫生操刀，胰腺癌切除手術成功後還能撐一段時間。但她不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神志不清醒，一定要我回去。”
“路途遙遠，私人飛機也要飛四個小時，根本來不及。”
“但手術是分秒不能耽誤，我只能讓醫生給她打鎮靜劑，推去手術。沒想到她情緒一下暴漲，幾個醫生按不住她摔下病牀，繼發性高血壓引發腦溢血。緊急推進手術室，但搶救無效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