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紅綃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國公夫人不可能那麼巧就過來說親，她們都沒有見錦華一面兒，直接問了青寒。墨素綾她們一定是早有圖謀。”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鎮定下來，再把事情的始末想清楚，這才是救出青寒的法子。”
石青衫抿了抿脣，看着石紅綃：“三姐，我知道酒姨娘這些年雖然不在父親面前邀寵，但她在父親面前說話是有分量的，能不能……”
“不可以！”石青衫還沒有問出口，石紅綃就拒絕了。
石紅綃嚴肅地盯着石青衫，聲音壓得很低，甚至有幾分壓抑：“酒夫人被送走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酒姨娘沒有開口求一句情，但我知道她每晚都以淚洗面，而且在人前表現出對大夫人的友好和恭敬，這麼多年才有機會在暗中保護你和青寒。”
“如果那時候她就求情，不光酒夫人救不回來，酒姨娘和我、你和青寒都會摺進去！”這才是稱了大夫人的心。
石紅綃握住石青衫的手，露出從未有過的認真：“青衫，哪怕是青寒真的被送走，酒姨娘也不會站出來，只要府中還有一個咱們酒家的孩子在，她都不可能站在明處，你懂嗎？”
石青衫望着石紅綃的臉，胸中似乎有什麼波濤在激盪着。
原來酒月和石紅綃母女竟是這樣顧全大局，石青衫忽然感覺到處境沒有那麼艱難了，她終於知道這麼多的苦難總還是有兩個人幫她一起分擔的。
“我知道，三姐……”石青衫眨了眨眼，微微仰起脖頸努力不讓眼淚掉落：“代我謝謝酒姨娘，我會回去好好想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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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石青衫出門時，石紅綃斜靠在門邊上，又是那副慵懶的樣子，她擺擺手：“青衫啊，三姐人微言輕，你要找人幫忙也該找些權貴呀！不如，你去求求祖母？”
石紅綃這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能讓整個紅綃院的下人聽得見。
石青衫停住了腳步，低頭之間隱去了脣角的苦笑，隨即轉身冷漠地說道：“三姐，青寒也是你的弟弟，你不幫忙就算了，何苦說這些風涼話？”
“呵，我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呢，哎呀，我得去補個覺了……”石紅綃扭着水蛇腰進了門，把門重重地關上了。
石青衫心中涌上一片苦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進了門，石紅綃走到酒月面前，無力地坐了下來。
“母親……”
酒月，才是石紅綃正兒八經的母親，只有關起門來她才能叫一聲。
梳妝鏡前的酒月已經畫好了妝容，她輕擡雙眼，通過鏡子看着石紅綃：“她走了？”
石紅綃點點頭，緩緩擡起倦怠的雙眼：“母親，我們委曲求全，看人臉色，說是要保護青衫和青寒，可如今他們真的出了事兒，我們卻要袖手旁觀……我們這樣做，真的有意義嗎？”
沒有了妝容的石紅綃，彷彿是一個令人想要保護的無辜少女。
酒月轉過身子來，年近四十的她依舊明豔動人，在石紅綃那張嬌俏的臉上就可以看出來酒月年輕時的風華。
精緻的妝容之下，酒月彷彿沒有一絲感情：“三年前，你不替青衫擋下那個男人……她怎能活到現在？你說這一切，是不是有意義？”
石紅綃笑了，笑容是那樣慘白無力。
石紅綃忘不了溫柔善良的酒留，待自己與親女兒無異。
幼時的石紅綃是府中最體弱的一個，嬉戲打鬧間竟然被石錦萱推下水。
石紅綃掙扎着，路過的下人受了大夫人的指示都不敢停下來救她，最先得到消息的酒留酒匆忙趕來，想都沒想就跳進水裏救了她。
酒留因此高燒三天三夜，醒來後酒月帶着石紅綃跪在她牀前，哭着發誓要永遠忠心於她。
酒月原是酒留的陪嫁丫鬟，因爲酒留盛寵，酒月受了很多排擠，她心中對酒留只有怨言並無忠誠。
可自那之後，酒月就知道，酒留才是她在這丞相府裏的依靠。
從小酒月就教石紅綃，她們母女的主子是酒留母子三人，不管什麼時候也要忠心。
石紅綃乖巧聽話的原因，也是酒留對她實在是好，好到她都想叫酒留爲娘。
三年前那個新年夜，石紅綃十三歲。
酒月爲石青衫和石青寒做好了新衣裳，讓石紅綃去叫她們。
石紅綃進青衫院向來喜歡抄小道走小門，進去之後才發現石青衫瑟縮在牀上。
“你怎麼了？”石紅綃走到牀邊，奇怪道。
石青衫怯怯地指了指窗外：“外面總是有人影，我不敢動。”
“你的丫鬟和嬤嬤呢？”石紅綃坐下來握住石青衫的手。
石青衫搖搖頭：“母親說，她們也有家人，就打發回楚城過年了，年後才能回來。”
石紅綃給石青衫穿好鞋子：“你快去紅綃院，酒姨娘給你和青寒做了新衣裳。”
石青衫正要拉着她一起走，她卻往後撤了一步，望着窗外的黑影，壓低聲音笑道：“你先走，讓我來看看這是人是鬼！”
石紅綃向來是個古靈精怪的性子，自她身子好了之後，最喜歡捉弄府裏的人了。
“三姐……”石青衫像貓兒似的可憐兮兮。
石紅綃推着石青衫趕緊從小門出去，獨自留在了房間裏。
窗外的黑影晃來晃去，石紅綃便輕手輕腳地抓起了一個大花瓶，藏在門後。
吱呀一聲，門開了。
石紅綃高高舉起了花瓶，等了片刻卻不見人進來。
她很是疑惑，這才張望着。
“啊……唔……”
花瓶哐當落地，砸成一地碎片，少女的聲音自那個突然伸過來的手掌之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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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大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來，死死拖着她。
漆黑的房間裏，她只能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覆上來，罪惡的魔爪伸向她。
她從未如此害怕，就連那次掉進水裏也沒有。
嘭！
新年的煙花在此刻升上夜空，綻放出絢爛奪目的光彩，迎來了嶄新的開始。
那五彩斑斕的煙花映在紙窗上，在石紅綃的淚水中模糊成一個光點。
她在此時，遭到了最殘忍的對待。
石紅綃，也在今夜墮入了無邊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