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鬍出了門,拐進一條無人的街道,直接從原地消失。
過了一會兒,一位青衫男子從一牆角處走了出來。
秦姝滿意地低頭看看自己這身青衫,單手負手,右手唰的一下打開手中摺扇,邁着四方步出了巷子,朝着濟善堂方向走去。
快到之前那條小巷時,秦姝突然心生惡作劇,一折身又回到原路上。
那條小巷巷口處空無一人,秦姝故意停頓了一下,在巷口張望一番,沒發現那個黑衣人,有些失望的用力搖了搖扇子,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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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腳剛一離開,一個黑衣人影子一樣從牆上飄下來,看着秦姝的背影,無限鄙夷嘀咕一句,“有病,大冬天扇扇子。”
直到夜幕降臨,黑衣人才確信:自己這次任務,失敗了。
他居然把人給跟丟了!
這還是他自跟在主子身邊,第一次失敗。
而且對方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所以當他跪在主子面前請罪的時候,主子比他還震驚,“跟丟了?影七,你居然,把人給跟丟了?!”
影七愧疚地低下頭,“是屬下無能,請主子責罰!”
是對方太狡猾,還是自己太廢,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說太多。
周旻呆怔半晌,方呵的一笑,拿腳踢了踢匍匐在腳下的影七,“好了,滾起來吧。”
影七感激涕零擡起頭,“主子不責罰屬下?”
周旻拿扇子敲了敲影七的頭,“罰,當然要罰。”
雖然如今錦州刺史被停職待罪,可他作爲晉地藩王,若頻繁出入非藩地所屬的錦州城,一旦被人奏到父皇面前,就會以謀逆罪論處。
他看了看影七,道:“你去,跟在秦大小姐身邊,保護她的安危。若她有任何閃失,你也不用回來了。”
名爲“保護”,實爲監視。
影七連忙重重抱拳一禮,沉聲應是。
周旻還是有些不大相信,嘖的一嘆道:“你確定,那是條死巷?”
影七一怔:什麼意思?難道在主子心目中,他現在連死巷和通巷都分不清了?
周旻又問,“那些宅子,或許有後門?”
影七委屈巴巴回道:“屬下前前後後轉了無數遍……”
周旻拿扇子一下接一下敲着掌心,“無人出入那條巷子?”
影七連忙回,“有,可只有一個又矮又黑的胖子。”
周旻惆悵萬千地嘆了口氣:未解之謎啊未解之謎,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想到自己在錦州大牢裏聽到的那番話,周旻又忍不住輕笑一聲: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秦景元居然還有這麼一個足智多謀又心狠手黑的女兒?
*
秦府東院正房中,秦姝拿着一沓紙錢,一邊往聚寶盆裏放,一邊打了個噴嚏。
春嬤嬤關切說道:“小姐,老身還是拿只暖爐過來。”
秦姝搖搖頭,“不用了,也沒有多冷。”
她幽幽嘆了口氣,問道:“嬤嬤,您知道我爹不是祖父的親生兒子嗎?”
春嬤嬤一怔,沒有說話,卻默默紅了眼睛。
所以春嬤嬤是懂孃親的委屈的。
只是覺得,那是女子的命。
既然遇到了,就只能認命。
秦姝自嘲一笑,道:“所以爹爹爲了報恩,明知道二叔做了那等滅絕人性之事,還是將他放到了身邊。”
所以她以爲的,爹爹這些年對孃親的百依百順、對孃親的疼寵,是因爲愛,還是因爲愧疚?
她該怨恨爹爹愚孝,還是該同情孃親的隱忍和委屈?
這世間的女子,多的是身不由己。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一生都守着這世間強加在女子身上諸多的規矩,囿於後院方寸之間,不敢越雷池一步!
前世的秦姝,爲規矩束縛、爲名聲所累,最終也死於非命。
若非有做鬼魂時的那段異界之旅,她根本不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活得這般灑脫。
原來女子也可以走出後院,不做男子的附庸,憑自己的雙手,撐起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她喜歡那樣的生活。
她也要活出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燒完了紙錢,秦姝帶着春嬤嬤回了前院。
常管事看到秦姝,連忙迎了上來。
秦姝問道:“那些孩子,都安頓妥當了?”
常管事連忙回道:“回小姐,都安頓妥當了。”
今日秦姝去濟善堂,帶回來十個男孩子和十個女孩子。
年齡都在十歲上下。
一般大戶人家的心腹婢僕和護院,都是從家生子中挑選、精心栽培。幾代延續下來,才有忠心又能幹的僕從。
像春嬤嬤、像常管事。
後來爹孃採買的那些婢僕,多數在爹孃罹難之後,投靠劉迎花的、請辭離府的,最後只留下了孃親陪嫁過來的這幾房老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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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院,需要從小學習武功。根基淺薄的新貴之家,一般都是外聘。
所以護院的事,秦姝打算等過了年,找肖宬幫忙。
秦姝應道:“辛苦常管事。以後這些男孩子,便由常管事管教,女孩子們就有勞春嬤嬤。兩位幫着姝兒掌掌眼,若是有那出挑的,便仔細教導了,放到院裏二等丫頭和小廝的位置上。”
過了年再找人牙子,選一批年紀大的、穩重些的。
她想了想,又道:“還有外面自家經營的鋪子裏那些掌櫃,都是以往跟着爹爹走南闖北、同甘共苦過來的。爹孃不在了,那些鋪子的經營,姝兒也實在有心無力。”
“常管事可以問問,若這些管事願意盤了或租了鋪子,便以市價略低一成的價格交給他們。”
先把店鋪盤出去一部分,以後有機會,還是買田莊和土地比較穩妥。
幾人正商量着事情,外面突然一陣鞭炮聲“噼裏啪啦”炸響。
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又是一年除夕夜。
可惜爹孃看不到了。
秦姝眼中閃過一抹水光,隨即擡起頭輕笑一聲,“又過去一年,又長一歲。常管事,將莊子上的管事們都叫過來。今年我們雖然不能守歲,壓歲錢還是要有的。”
常管事連忙應了,出門讓東順去請府裏的管事和婆子丫頭們。
秦姝又讓人將今日去錢莊兌的銀錠子擡到門口,還有準備好的香囊,每個香囊裏也裝着各種形狀花樣的銀錁子和糖果子。
劉嬤嬤今日去了李佑林在錦州的住處,與兒子女兒一起過年。
箱子裏的銀子很快分發下去,每個人捧着厚厚的封紅,臉上雖極力隱忍、卻難掩開心。
越來越多的鞭炮聲漸次響起,還有各種焰火也在除夕夜的上空爭相綻放。
秦姝望着天空中明明滅滅的焰火,在心裏低低說道:“爹、娘,相信女兒,女兒一定會活得很好,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