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秦姝天不亮就起身洗漱過,在供桌前給爹孃擺了祭品、燒過紙錢,上過香。
用過飯就坐在隔間短榻上,開始不停地寫寫畫畫。
屋裏放着兩個炭盆,暖哄哄的帶着一絲果木香。
李佑林來時,秦姝身側已經放了厚厚一摞畫好的圖案。
他看了半天,問道:“這是什麼?”
秦姝這才發現他,連忙笑道:“兄長來了?奶嬤和小杏呢?”
李佑林道:“在潼關衚衕。娘讓我問你,這邊可有事要忙?有事便讓小杏過來。”
秦姝搖了搖頭,將手邊畫好的東西遞給李佑林,道:“我打算做一批這樣的胭脂盒子,這是花色和形狀樣圖。兄長可有合適的工匠人選?”
李佑林一張一張揭着看,邊看邊問道:“只做盒子嗎?”
秦姝又按照空間裏朱莉小姐姐給她的那張“唯愛皮”卡的樣子,畫了一張四四方方的卡片,還按照自己的想法,設計了一些花邊。
據她猜測,這“唯愛皮”三個字應是一種外邦叫法,代表着持卡人是小店特殊招待的貴客。
與典當行不同顏色、不同材質的玉佩用途差不多。
用來區分客人身份和花銷檔次的不同。
照原樣畫上那三個字,別人只怕不認識,不如直接就叫“貴客卡”。
她將卡片的畫交給李佑林,道:“還有這種卡,共製作三種材質。普通的銅卡、銀卡和金卡,上面標記着數字以連貫區分。”
“銅卡先製作五百張,銀卡一百、金卡十張。”
秦姝拿出孃親的私印,在卡片圖案的紙上蓋了半個戳,然後指着那個戳對李佑林說道:“這個印章,就刻在卡片左上角。”
這些“防僞”標誌,與錢莊蓋在銀票上的印章作用相似。
弄完這些,秦姝將書稿收攏了,放在身側的簸籮裏,看着李佑林略一思忖,問道:“兄長過了年,有何打算?”
打算?
李佑林想了想:他這些年行走江湖、走南闖北,幹得就是拿錢賣命的生計。
如今他已是及冠之年,他娘爲他成家之事也說了好幾次。
他想,是時候該停下腳步,成家立業、過安穩日子了。
想到這裏,李佑林微微一笑道:“聽聞朝廷打算重開武舉,我想去試試。”
如果考中了,那就以武入仕。
如果不中……
只要能進京參加武舉,不論中與不中,都會有朝中的官宦之家聘入府中,或任教頭、或做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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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眼睛一亮,眉開眼笑道:“那就預祝兄長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李佑林也忍不住笑了,回道:“承大小姐吉言。”
秦姝接着說道:“不過在此之前,兄長先幫我一個忙吧?”
李佑林以目示意。
秦姝將從濟善堂帶回來的二十個孩子的事大體說了一遍,道:“西邊的院子如今已在我名下,東邊花園子也空着。兄長在參加武舉之前,能不能替我訓練一下那些孩子們?”
她想了想,又道:“還有招護院的事。”
李佑林握拳擋在嘴邊輕咳一聲道:“護院的事,容灃可能比我更在行。他有晉王的關係,也認識一些軍中將領,能找到從軍中退下來的兵士。”
“這些兵士,雖多數帶有傷殘,卻是經過戰場廝殺,比普通遊俠更有血性和膽氣。”
“且這些人多爲老弱病殘,回到故地,朝廷的補貼往往十成拿不到一兩成。自少時離家連年征戰,已經無法習慣躬耕度日,生活之困窘難以想象。”
“若能將他們收入府中,哪一個不是感激涕零、忠心耿耿?”
更重要的是:如今皇上年邁病重,各地藩王都在蠢蠢欲動。
萬一有哪個藩王起兵謀反,這種老兵對如何躲避戰亂的經驗,是那些遊俠拍馬都不能及的。
秦姝邊聽邊微微點頭,末了說道:“那就勞煩兄長,跟肖公子說一聲?”
李佑林剛要讓秦姝自己跟他講,接着又想到肖家的情況,便點頭應了下來。
秦姝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兄長,可聽說過成和?”
李佑林詫異的目光在秦姝臉上一觸即收,低聲說道:“大小姐,既然秦景昌已經負罪自戕,府衙也宣告結案,這件事,還是到此爲止的好。老爺太太的案子,背後牽扯太深,憑你一己之力,根本無法與之對抗。”
秦姝輕輕扯了扯脣,低聲道:“總該知道,仇人是誰。”
李佑林眉頭微皺,回道:“此前,從未聽說過。或許,他的身份原本就隱祕;也或許,在接觸秦景昌時,用的並非真名。”
秦姝輕輕“啊”了聲道:“說得也是。”
從秦景昌口中得知,這件事似乎還牽扯到了二皇子寧王。
寧王,是這個世間高高在上、只手便可攪弄風雲的權勢頂端人物。
是秦姝這些底層百姓,連擡頭仰望都無法觸及的存在。
在這些人面前,她就像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弱小的不值一提。
找他報仇,無異於癡人說夢!
可是人活着,總要靠一種信念支撐着,不是嗎?
兩人又就年後胭脂鋪子開業需要準備的東西商討過一遍。
秦姝認真地列了明細。
正說着,有丫頭進門回道:“大小姐,族裏一位大爺過來了。”
族裏?
說不定是前兩天說得那幾件事。
一問果然。
來得是三伯祖家的大堂叔,秦姝爹孃喪事時去曾家窯購買明器的秦景洪。
那趟差事,秦景洪得了不少的好處費,所以態度十分的親近友善。
說是族中已經擬定正月初七辰時正開宗祠,讓秦姝別誤了時辰。
送走了秦景洪,李佑林也去了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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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回身時,無意中瞄了一眼花園子的方向,心裏突然一動:不知道那個受傷的男子怎樣了。
已經三天了沒點動靜,應該是走了吧?
一想到那天她用得那兩張符,不知道會不會給那人再度造成傷害?
那兩下,她看着都難受。
對方還是個重傷之人。
萬一那人醒不來……
一想到這裏,秦姝頓時不淡定了。
回到房間,秦姝立刻去大廚房收拾了幾樣飯菜,帶了熱水,趁人不備藏進空間裏。
在廚房轉了一圈後,她悄悄溜出主院,去了花園子。
這段時間府里人手少,她又沒回花園子住,所以這裏暫時也沒有人過來打掃。
年前下過那場雪後,時至今日,廊下還存着積雪。
她悄悄靠近房門,回身圍視一圈之後,慢慢的、輕輕的將門一點點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