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
禁軍領隊的人大步往前到趙燁面前，草草行了個挑不出毛病的禮，直奔主題：“經查，趙大人家中竟也私放印子錢不少。下官奉陛下之命，來照做執行，還請趙大人主動些配合，莫要讓下官難做！”
此時他們都在府外的長街上，百姓們驚見威風凜凜的禁軍，不敢從這兒過，都躲的遠遠的避開。只有少數急事在身的人急匆匆趕緊過去，生怕自己被殃及。
而禁軍聲如洪鐘，不遠處的百姓雖聽的隱隱約約，卻也有不少能大概聽清。
霎時間，趙燁如芒在背，發覺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變了味兒。
印子錢的事鬧的太大了，百姓們更在此事中很能感同身受，在仇恨放印逼死百姓的兇手上統一陣線的敵視。
對同樣放印的人，特別是官員，更是同仇敵愾。
趙燁神情微僵：“我不明白趙大人說的這是什麼意思，本官怎會放印呢，方大人是不是查錯了？”
被稱作方大人的禁軍首領沒有廢話，回頭幾個眼神示意，當即有兩個禁軍過來，其中一人手裏拿着幾張紙條，另一個人什麼都沒拿，但同樣叫趙燁暗覺不妙。
他們過來後，拿紙條的人翻開直截了當的念出上面的內容。
趙燁臉色微滯。
對方說的正是同他借印子錢的人！
甚至有數額、具體日子等，連帶利息竟都是他沒改前的！
另一人接着道：“趙大人沒有直接出面，而是找了中間人，已查到是誰抓起來審問了，很快會有結果。另外也找了幾個百姓問話，口供都差不多，可相互佐證確是趙大人所放印。”
趙燁的臉色徹底難看起來。
那方大人看向趙燁，眼底似有不屑鄙夷，但面上的客氣還維持的很好。
“若趙大人還有話說，稍後下官會讓人將口供整理成冊，與證人一併帶來，與趙大人當堂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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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既然己有證據，下官照例須搜查大人府上，看是否有借契一類的文書。”
趙大人頓了頓道：“還望趙大人配合，有的話自己拿出來，在陛下面前也能少些責罰。”
趙燁攥緊手。
真是見鬼了！
明明他已經做的很隱祕，連帶那些借印子錢的百姓都安置好了，可禁軍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尋到的？！
事到如今，趙燁思緒轉的飛快，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這可能是誤會，本官保證，本官確實不曾放過印子錢。可你們查出來卻是我趙家……興許是我府上有誰不懂事犯了此錯。這樣，容我派人查一查。”
他叫錢亦冬。
錢亦冬跟隨趙燁多年，秒懂趙燁的意思，立馬應下飛快的進進府，直奔壽安堂找趙老夫人。
方大人看了看趙燁，對此很給面子的沒有說什麼。
他揮揮手讓大半禁軍繼續去找查出來的下一家，自己帶幾個人留下，跟着趙燁進府。
進去後他就讓人散開去搜查趙府，走起碼的流程。
趙燁沒有理由阻攔，僵着臉陪方大人在前廳坐着，
錢亦冬很快到了壽安堂，將禁軍來查印子錢的事告訴趙老夫人。
“禁軍查到的證據看起來很充分，大人多半是躲不過去了，一和禁軍口中的證人對上也會露餡敗陣，到時候大人會更吃虧！”
“故而大人讓小的來報您，他打算主動認了這事，免得後面發酵的更厲害，後果不好。但放印的人不能是大人。”
錢亦冬應着頭皮說，說完看了看趙老夫人，意思不言而喻。
趙老夫人不可思議的道：“燁兒是要我這個做孃的代他認下？？”
錢亦冬小心翼翼的點頭。
趙老夫人眼前一黑：“他還說要孝順爲娘，他就是這麼孝順的？？外面印子錢的風聲，我倒是也聽說了，曉得其利害，這時候沾染上，那還能有個好下場？如今還被禁軍找上門來了，只怕……他這是要我這個娘替他去死嗎？！”
錢亦冬沒來之前，趙老夫人今兒起來時與張嬤嬤閒話，就聽說了因印子錢鬧出的事。
當時她還感慨，沒想到印子錢會鬧出人命，還是那麼多條！那官府不得嚴查嚴辦啊！
結果現在查到她頭上來了！！
趙老夫人想起張嬤嬤跟她誇張說的外頭狀告印子錢的下場，只覺得又是眼前一黑。
她要真背上這人命禍，她還能落得個活嗎？！
錢亦冬看出趙老夫人的想法，忙道：“大人這事和外面百姓上衙門狀告的不一樣，大人手裏沒有人命，查出來後只是按聖上的旨意查封部分家產，挨頓板子而已！大人孝順您，必不會讓您挨板子，挨板子的是大人！”
趙老夫人道：“若是如此簡單，爲何還要我來替他認？”
“……因爲這是戶部幾個貪污的官員引起的。他們貪了大半賑災銀私用，又放印到難民身上，逼死難民，聖上龍顏大怒，下命徹查官員。要是大人同此事全沾上了，大人仕途危矣！”
就憑朝會上聖上發火的那個程度，就算趙燁背靠程家都沒用。
趙老夫人一聽，這次差點暈過去，還從榻上滑下去了。
張嬤嬤失色，忙上前扶起趙老夫人。
錢亦冬也很慌：“老夫人您沒事吧？大人還等着您呢，您千萬不能在這時候有事啊！”
趙老夫人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我都說了不要沾印子錢，他非得去沾！這又是葉如月害的是嗎？葉如月這女人，真是害死我趙家了！燁兒到底被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錢亦冬不敢應這話，唯唯諾諾的勸趙老夫人儘快去前廳給趙燁背鍋。
趙老夫人咬了咬牙，心一橫，嚯地起身。
趙燁是她的希望和命根子，也是趙家的未來，仕途確實不能出問題！
沒走幾步，趙老夫人突然停下，“還有程南枝呢？叫她去認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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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亦冬苦笑道：“可是夫人不管家，過手沒有趙家的銀錢，素日裏也只待在觀棠院裏，並不去大人的書房。放印的契文上蓋的是大人私印，夫人沒有拿到手的機會。讓夫人去不能服衆。”
何況，夫人和大人本就關係變不好了，又怎麼可能會應下此事？
趙老夫人顯然也意識到了，忿忿的跺了跺腳，只得帶人往前廳去。
這麼會兒工夫，禁軍已經搜查到了放印的借契，但卻是趙燁已經做過手腳，上面利息極低的那些。
禁軍將其呈到方大人面前。
方大人僅掃了一眼，就看向趙燁。
如果放在先前禁軍沒有查到實際利息還好說，如今他們已經知道了。
趙燁反應很快：“本官不知此事，也不知府中人竟膽大包天到這等程度，明年一套，背後不一爲難百姓！”
“哦？那會是誰幹的？”方大人似笑非笑的反問，“這上面。蓋的可都是趙大人的私印，尋常人能接觸的到嗎？”
“方大人說的是，本官的私印，府中能碰到的人確實極少。”
趙燁作勢苦思冥想，厲聲命人去查。
就在這時，趙老夫人終於來了。
趙燁眼前一亮，猛地起身。
“娘，您怎麼慌慌張張就來了？難道此事與你有關，是你偷用兒子的私印，暗地裏悄悄放印嗎？！”
趙老夫人腳底一踉蹌，好在被張嬤嬤扶住了。
趙老夫人看向方大人，見真是禁軍，臉色一白，心裏便明白了錢亦冬所說不假，印子錢牽扯到賑災款及官員貪污，在聖上那兒沒那麼容易過去。
這時候保護燁兒的官途要緊！
趙老夫人想明白了，做出驚慌模樣。
“娘是揹着你放了些印子錢，可卻是因府中週轉不開，想盡快賺些補貼家用而已，這有什麼？再說放借都是雙方心甘情願，並未逼迫，怎麼就勞動禁軍來查了？”
她三言兩語將此變成小事。
趙燁一聽放了點心，作出痛心疾首的樣子。
“可這終歸不是上的檯面的生意，娘，您缺錢可以和兒子說，怎麼能這樣呢！您真是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