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枝擡頭，就見秦有德意味深長的看着姜宗。
“秦老闆謬讚，”姜宗主動開口，語氣淡淡，“李家原在延安也算的當地望族，小的跟隨少爺許久，自然也運氣好見過不少好東西。能認得也不足爲奇。”
一旁的客李湯和正震驚於秦有德這兒竟然有官窯產的東西，聞言很快反應過來，幫着說話道：“是啊是啊，從前我家老爺還在世時，家中也有官員往來，相應也帶了不少好物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着實是跟着飽眼福了。”
程南枝顧不上意外姜宗竟然認得這官窯之物。
她看着秦有德，緩緩說道：“秦兄，若愚弟記得不錯，這閩南官窯之物，似乎是不供給民間，只上貢京中的吧？不知道秦兄是如何得來？”
“偶然罷了。”秦有德笑呵呵的說。
程南枝卻不願就此輕輕揭過，她故作不悅：“看秦兄能堂而皇之的放心用，便知這杯子是過了明路的。既是如此，想來秦兄也是有自己官道上的門路。秦兄你既有，卻眼看着愚弟在你面前賣弄區區京官人情，難道是故意看愚弟笑話不成？”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畢竟，愚弟就算是再有門路，也是萬萬不到能用這種官窯所出之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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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這話聽的秦有德神情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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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李家幾次三番故意尋他錯處拿捏他，他叫吳管家上門去請，還不給吳管家面子，秦有德對此很有意見。
偏偏他有求於李家，也不便計較。
於是秦有德故意叫人上了他庫房中壓箱底的這物件，爲的就是告訴這李家人，他秦家可不是他們想象中可拿捏得罪的簡單角色！
“賢弟言重了。”秦有德端着茶杯抿了口，才慢悠悠開口：“想來賢弟也曉得，先前爲兄素來常施粥放藥給窮苦百姓，官府的人念及爲兄善舉，曾表彰過爲兄，還特賞了幾件尋常輕易見不到的好物件嘉賞。”
“爲兄畢竟是民，得此嘉賞不甚欣喜，平日裏都是束之高閣供着，好叫秦家列祖列宗瞧瞧欣慰。便是賢弟來了，爲兄才取出來用。”
程南枝目光微閃。
這是打量她不清楚內情呢？
北齊官窯不少，其中部分是能夠向民間開放，與商人互通生意往來。
但是其中也有部分，是專供上京天家皇族的。
閩南這官窯便是。
秦有德表面上的善舉再多，青州本地官府之人又怎麼敢能閩南官窯之物作嘉賞？就是用，也該是用其他官窯之物。
這絕對不是官府所贈！
程南枝稍微一想秦有德拿出來的目的，再看向秦有德，心裏有數了。
她便笑道：“秦兄如此看重愚弟，真是叫愚弟不勝榮幸。早知能與秦兄如此投緣，愚弟該早些拜訪的。”
“好說，好說。”秦有德對於程南枝的示好很滿意。
程南枝身後，姜宗眉頭微皺，他身邊的李湯和更是心裏驚疑不定。
李湯和跟着藺伯在上京見識多了，自然曉得閩南官窯的情況，這秦有德看來是真有問題啊！
沒坐多久，眼見天色不早了，秦秦有德帶程南枝轉去偏廳用膳。
吳管家也在這時回來了。
秦有德似乎不經意的道：“賢弟啊，你這管家小廝，就不必跟去了，我讓吳管家另開了一桌席，不會虧待他們的。今晚就咱們兄弟倆舉杯暢飲，如何？”
“少爺……”李湯和和姜宗看向程南枝。
程南枝自然而然的頷首道：“求之不得。”
吳管家立即上前，對李湯和幾人作出請的姿勢。
李湯和和姜宗對視一眼，便跟着吳管家去了另一邊。
而秦有德帶程南枝去了偏廳，廳外竟是滿池蓮花盛開，月影星光灑落，水面波光粼粼，幾色的蓮花在夜風裏搖曳生姿，遠處假山流水亦相得益彰。
程南枝毫不吝嗇的誇讚。
秦有德更是意得，落座後拍了拍手，便有一排身姿窈窕婀娜的婢女端着佳餚款款而來，須臾間滿桌盛宴，婢女分立兩側伺候。
“單單用宴，未免太無趣了些。”秦有德忽然神祕兮兮的說，“爲兄府上倒是養了不少歌姬舞技，皆是絕色，今日便讓賢弟開開興。”
程南枝還來不及說什麼，秦有德已叫一旁婢女去傳。
程南枝也就嚥下了到口頭的話。
“來，爲兄敬你。”一旁婢女提着酒壺來斟酒，秦有德舉杯。
程南枝鼻翼微動，“這難道是十年以上的竹葉青？”
“沒想到賢弟連這個都曉得？沒錯，這正是十八年的竹葉青！”秦有德很驚喜。
程南枝微眯起眼。
竹葉青是江南名酒，口感醇厚清潤而微甘，又帶着點雨後竹尖的清冽，入口芳香無限，因而十分昂貴。
曾經她在安陽王府時，因安陽王喜好名酒，各地人士聞之都有意討好安陽王，進獻了不少，其中就有來自江南的竹葉青，是一批十五年之久的美酒，相當驚豔。
但也只有寥寥四壇而已。
她是跟着安陽王妃，才得了兩杯嚐嚐。
而秦有德這兒，居然是十八年的陳年美酒！
程南枝掃了眼兩側婢女手中的酒壺，看樣子還不止這一點。
“愚弟也只是從前偶然品過竹葉青而已。”程南枝說完喝了一小口，細細品味，嗯，比安陽王府的那幾杯還要好喝驚豔。
“不過愚弟只是喝過當季新酒，還未嘗過這等美味。今日多虧秦兄割愛了。”
“嗐，這算什麼。”秦有德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說：“爲兄府上還有七八壇，賢弟既喜歡，等走時帶一罈回去。”
程南枝眸光微動，看着秦有德，道：“如此，多謝秦兄。沒想到秦兄府上既有閩南官窯之物，又有江地這價值連城的竹葉青，真是叫愚弟大開眼界。”
秦有德扯了扯嘴角，得意的說：“這算什麼。若是連這點都沒有，爲兄也就白經商這麼多年了。”
話音才落，就有悠揚的琵琶聲傳來。
程南枝下意識回頭，只見池子另一邊有一艘掛着紅燈籠的小船緩緩駛進視野，那船上有兩名娉婷清美的蒙面女子，一女坐在船頭輕彈琵琶，隨即有似嗔似笑，嬌柔輕妹的歌聲響起，端的是一派直叫人酥掉骨頭的吳儂意語，句句勾人心魂。
而她面前船中央的女子則翩翩起舞，姿態輕盈而靈動，腰肢又柔軟若無骨，於蓮葉掩映中恍若九天而下的仙子。
驀然回首，一雙美眸薄嗔嫵笑，直叫人看直了眼。
程南枝也確實愣住了。
不知不覺，歌舞結束，那二女隨船停在蓮池中央，隔空柔柔一拜。
又摘下蒙面的面紗，竟都生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