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枝微眯起眼，發現這莊子乍一看有些普通，但是處處都很端貴，連正門後兩側擺放的石獅，往上的臺階，以及大門所制料子等等，都無一不價值連城。
足見建造之人的用心。
程南枝不合時宜的想起皇后寢殿後的那處園子。
據說那裏的一草一木都是齊帝親自挑選的。
可如今乍一看到這處莊子，程南枝卻覺得宮中的那園子還不如這裏的十分之一用心。
不必說，這處莊子肯定也是齊帝親自準備的。
程南枝收回心神往前去。
隨行的嬤嬤拿出牌子給守着的護院。
護院仔細看了看，又看了眼程南枝，也如先前那些人般沒敢直視程南枝，低頭見了個禮，便打開大門請程南枝進去。
然後有個護院親自引路。
別莊內的佈置和裝潢果然也很精貴，程南枝隨處看到的花木木石，她認得其中的幾種，確實是名貴品種，還不是上京能有的，遠在千里之外。運過來後的價值更不必說。
這裏的下人也不是很多，但個個都井然有序，安靜做事，步履匆匆的經過時也只是恭敬的向程南枝行禮，然後就走了，並不多說半個字，也目不斜視。
穿過長廊亭榭，程南枝最後被帶到後院的一處獨立小閣前。
“師太正在裏面抄錄經文，請霍小姐稍等。”護院說完就退下了。
門口守着的丫鬟向程南枝行了禮，進去稟報。
程南枝耐着性子在外面等。
過了會兒丫鬟出來，恭敬的做出請的姿勢，“師太請您進去。”
程南枝上前，留心觀察了下，丫鬟送她到門口推開門就止步了，跟着她來的嬤嬤丫鬟也候在後面沒動。
程南枝收回目光進去。
丫鬟在她進去後帶上門。
吱呀的一聲，彷彿帶動了某種塵封已久的舊感，叫程南枝心頭一跳。
她擡頭，入目先看到的是一排排的巨大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冊，有些能明顯看出翻閱的痕跡，不知道被人看了多少遍又翻了多久。
而這偌大房間裏靜悄悄的。
程南枝試探性的叫了聲老師。
沒有聽到迴應，程南枝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人，但在右側看到了向上的樓梯，她就上去。
從外面看這小閣一共有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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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南枝在第二層也沒有見到人，就往第三層去。
一上去，程南枝看到第三層沒有書架了，三側只擺着博古架，上面堆放着字畫卷軸，中間則有一扇屏風。
屏風後有明滅跳動着的燭火光亮，但這裏其實很暗，只點着三盞燭火，都放在了屏風後，就使得樓梯口這邊很暗。
不過程南枝也因此看到了屏風上倒映着的人影。
比較清瘦，坐在案牘後，提筆寫着什麼。
程南枝在這靜悄悄的氣氛裏呼吸微緊，思索着該如何套話，走上去後遲疑了一瞬。
她並不知道霍今棠與方係師太的相處方式。
但是……用齊玄英被攔在外面的由頭，總該沒錯吧？
想到這兒，程南枝沒過屏風，直接在樓梯口就噗通一聲跪下，開口抱怨似的告狀道：“老師，您要爲我做主啊！我帶了我的心上人來給您過過眼的，可是外頭那些人攔着死活不放行！”
這話一出，屏風後的人影微頓，微微擡起了頭。
程南枝屏住氣息。
就聽到一道略清冷的女聲。
“進來說話。”
程南枝捏了捏手，起身一步步往前，繞過了屏風。
短短几步，程南枝卻難得的覺得像一輩子那麼漫長。
直到過去後，程南枝擡頭，看到不遠處的案牘後，坐着一穿着素袍，長髮被盡數挽起用布帶盤在頭頂，只用一根木簪固定住的女子。
很顯然，這就是方係師太了。
可叫程南枝驚訝的是，方係師太並並非傾國傾城的美貌，她的面容五官其實只能算得上清秀端正，神情淡淡的，平靜如一塊經年不變的玉石，周身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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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她年紀也不小了，可她看上去未經歲月的痕跡，只眼角處生了細紋。
與程南枝設想的天差地別。
也許是程南枝怔愣了一瞬，坐在那兒的方係師太停了筆，擡頭看來。
程南枝立即上前想繼續告狀。
卻猝不及防的，被方係師太一句話頂回去所有想說的話。
“你，不是棠兒。”
方係師太語出驚人，短短几個字就如巨石落入深淵，叫程南枝瞬間就心頭緊繃。
“老師，您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程南枝說。
方係師太不等她說完，打斷她道：“棠兒私底下並不會喚我老師，也不會老實的等下人稟報再進來。另外，你聲音身量都不對。雖然你的聲音聽上去很像着了風寒，可誰都可能認錯，我不會，這不是棠兒的聲音。”
方係師太說這些時面色沒有變化，依然很平靜的看着程南枝。
“你是誰？”
她問。
程南枝掐了下手就要開口，但方係師太似乎料到了她要說什麼，道：“如果你不承認，我會叫人進來，好好查你。”
程南枝沉默了。
半晌，她也就上前去，拿了一側的蒲團放在案牘前，自己撩起衣襬盤腿就地坐下。
“師太很聰明，叫我敬佩。只是回答前我很好奇，爲什麼師太在我來時就知道我有問題了，卻還讓我進來？”
看丫鬟的反應，方係師太即便知道了不對勁，也沒有點出來，丫鬟不知情。
方係師太提筆繼續抄錄，波瀾不驚的說道：“一年到頭，除了棠兒，我見不到其他外人。難得來一個，見見又有何妨。”
“那師太是會等會兒就拆穿我，還是讓我安然離開？”程南枝開門見山的問。
“這就要看你了。”
方係師太淡淡的說，眼神一如沒有波瀾的死水，不帶有分毫的情緒。
“若你沒有壞心，棠兒現在也平安無事，那我放你離開又何妨。”
程南枝就道：“霍今棠確實沒事，我可以以性命發誓。”
方係師太掃了眼她，“那你可以摘下你面上的人皮面具了。”
“………什麼？？”
程南枝這下是真的措手不及的驚愕了。
她戴着人皮面具的事，連齊玄英都沒有看出來，方係師太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