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歇息過,中午時就聚在了二叔他們的院子裏。
二叔幾人早早準備好了一大桌子豐盛的菜餚,七婆已經能坐起身來了,他們索性到屋裏去吃,而七婆在牀邊支一個小桌子用來吃飯,笑呵呵的聽他們說話。
下午時等七婆精神好些,也服完藥了,郎束弄來一個做好的輪椅。
因趕工趕的急,輪椅不算大,但七婆身量太小了,坐騎去上去剛剛的好。
他們推着七婆,一起去看好的風水寶地。
就在後山坡上的小山谷內。
那裏鳥語花香,三面環山,綠草如茵,一派生意盎然之景。
他們從小路進去,谷內有一片平地,正好可以用來入葬做族陵。
先前回到布夷族時,二叔幾人就已經將還能找到的屍骨都收斂好帶到這裏,可是那些屍骨太分散了,他們分不清誰是誰的,哪些又是完整的,只好決定,勉強將能辨認出的找出來安葬,剩下的則由火葬,按族中傳統,將骨灰撒在山林間。
姬蘅在這時候竟然可以說是其中最幸運的了。
因爲她屍骨完整,不用費心辨認。
“這個地方,你覺得怎麼樣?”二叔和甕婆問南榮在州。
南榮在州感受着迎面而來的和煦的林風,他點點頭,看向不遠處的一具木棺。
那正是二叔等人爲姬蘅備的棺槨,他們特地深入大山,砍了棵有些年頭的檀木帶回來做的,棺身上還繪製着布夷族特有的圖紋,寓意讓死去的人靈魂得到安息,死後能夠入輪迴人道往生。
南榮在州過去。
棺蓋沒有全合上。
姬蘅的屍骨已經在裏面了,還是南榮在州上一次看到的模樣。
他立在棺前,久久沒有言語。
程南枝見狀過去他身邊,其他人就去忙別的,他們還要將剩下的幾具棺槨做完,再挖好坑,明日來正式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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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夷族對於族人安葬是自有一套傳統習俗的。
他們要準備很多東西,將習俗一件件都做好,最後才是入土爲安。
程南枝看了看在忙和的衆人,甕婆還陪着七婆去認那些骸骨,她收回目光看向沉默的南榮在州。
還未開口,就聽男人道:“其實我差不多已經忘了母親的面容,也沒有見過她最後一面……就連鳳儀宮的那夜,小五他們可以看到母親的音容笑貌,我卻不能。”
他苦笑了聲,但神情間並無澀意。
“不過現在,我不遺憾了。”
在知道母親也爲他爭取過,也對他有過心軟之後。
南榮在州低頭望着棺中的的屍骨。
白骨如舊,卻似乎再沒有從前的森意。
程南枝沒有做聲,默默的陪着他。
一行人在這山谷做完該做的,便回去了。
次日一早,二叔和甕婆帶着他們準備好下葬需要用到的東西,準備完後便再去了山谷,然而當他們到山谷時,齊齊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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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內漫山遍野都開滿了花骨朵,比昨日還要美。
風一吹,花草搖曳。
就像有人在同他們打招呼。
讓他們眼眶酸澀。
二叔和甕婆主持着收斂,南榮在州、烏日圖、郎束、阿般若和六子老李四人照他們說的做。
程南枝和程玉川、覃明就陪着無法下輪椅自行活動的七婆在一旁安靜看着,並不打擾他們。
不知爲何,程玉川有點怔愣,不由自主的問程南枝,“你說,如果南榮在州和阿越他們死了,也要這樣嗎……不,我肯定要把阿越帶走的,他該葬在我們那裏。到這裏的話……我就不能常常看到他了……”
程南枝沒有想過南榮在州如果沒了該如何。
她也不能接受這個假設,沒有回程玉川。
一道道儀式完成,最後是入土爲安,程玉川和覃明都過去幫着安葬。
都做完後,已是日上正午,陽光正好。
一行人點香祭拜。
南榮在州特別拉着程南枝跪倒在姬蘅姬越兩兄妹的墓前。
姬越的墓是空的。他的屍骨已經找不到了,只能做個衣冠冢。
“母親,舅舅,”南榮在州拜了一拜,低沉嗓音柔和了些,看看身邊的程南枝才繼續說:“我現在過的很好,我很滿足。她是我最在意之人。往後我們會白頭到老,每年我們都一起來看您二位。”
程南枝也磕了個頭,認真道:“我會對他好的。”
兩人一起三拜,而後相扶起身。
其他人沒有要拜的了,便一道回族中。
二叔感慨說:“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給姬蘅兄妹入葬……也罷,過去的就過去了。我可不小心眼,給他們兄妹留了最好的位置呢,旁邊還能再容幾個。等我去了後,我就勉爲其難也在他們身邊好了。”
“憑什麼你葬在那兒,方才你叫我老婆子挖的時候,可是說那是留給我的。你居然騙我?好意思嗎你!”甕婆道。
二叔當即就和她爭辯起來,六子和老李連忙勸兩人。
他們走在前面拌嘴,後面的人慢慢跟着,忍俊不禁的看熱鬧。
突然,阿般若出聲:“七婆去了。”
話音才落,說話聲頓時沒了。
前面的二叔四人猛地回頭,其他人也齊齊看去。
七婆靠在輪椅背上,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面上的神情很安詳,嘴角還微微揚起帶着笑意。
幾人看的紅了眼眶。
良久,他們一言不發的折回去,給七婆安葬。
“這老婆子,難怪昨天非要我們給她也做一副棺材……”二叔喃喃說。
甕婆低聲道:“老婆哦子,你去吧,但你走慢點,在那邊等等我們。等我們將族地重建好了,也是時候會去找你了。你不要一個人過奈何橋。”
六子和老李扶着她,無聲的安慰。
郎束和阿般若沉默的立在他們身後。
程南枝和南榮在州四人交換了個複雜的眼神,無聲的陪着。
臨近傍晚,日落西山時,他們才終於回去。
“你們在這裏待的也夠久了。”二叔主動說,看着南榮在州,“是時候該啓程去給這小子找解藥,不要再逗留耽誤時間了。”
“不是耽誤。”南榮在州立即道,“我們是……”
甕婆道:“我們清楚。但你好了,我們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