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從背後架住了她。
俞婷條件反射地抱住肚子,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臂,求生欲霎時爆棚。
她倉皇的臉擡起,撞進一雙明亮的眼睛。
貓眼平靜如湖水,像是對着一個無關的陌生人,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鄙夷,也沒有半分看好戲的神情。
但就是這樣的「什麼都沒有」,讓人驀地心裏一鬆。
俞婷嘴脣顫了顫,是、她?
聿希祈不慌不忙地幫她站穩了,語氣從容:“小心些。”
俞婷剛想道謝,站在聿希祈身邊神情冷漠的男人朝她看過來一眼。
他目光不輕不重地在她抓着聿希祈的手上落了瞬,俞婷莫名感受到壓力,忙鬆了手。然後才注意到由於自己過於用力,女人的手臂上已經紅了一片。
“抱、抱歉。”道謝的話變成了道歉。
聿希祈不甚在意地搓了下手臂,“沒事。”
這時店經理帶着安保人員匆匆趕到。
原本見幾人只是在門口說說話,店裏也就沒打擾。如今看到有爭執了,趕緊出來維持秩序。
見聿希祈和粱楚周身整整齊齊,沒什麼事,店經理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又誠惶誠恐:“聿小姐,粱先生,兩位沒事吧,有什麼吩咐?”
王曉才從剛剛的兵荒馬亂中回神,還沒來得及探究大肚子女人的那番說辭,就先被店經理的話吸引了注意。
粱先生?
她方才還聽到紅裙女人喊,楚哥哥?
姓“梁”,名字裏帶“楚”。該不會……
她震驚地望向對面,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問:“您是、梁楚梁先生嗎?”
聿希祈挑眉:“王小姐認識他?”
這顯然沒有否認,王曉猛地吸了口氣,嘴上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回答。
“三年前新家主上任的宴會,我有幸跟隨父親參加……”
當年粱家大少爲宣告身份舉辦的公開宴會,邀請了不少人士,連一些圈內明星都有幸拿到邀請函。她跟隨父親前往,遠遠地見過臺上的新家主。
所以剛才她多看兩眼的時候覺得對方輪廓有些熟悉呢。
等等!那這位……?!!
王曉想到什麼,又猛然轉頭看向聿希祈,幅度之大差點扭到脖子。
姓聿……
莫非她,是那個聿家?!!
是了是了,那天的宴會這位聿家小公主也現身過的!
這下子王曉緊張得聲音都抖了:“聿……”
聿希祈禮貌打斷:“我們別站這裏擾了人家生意。”
而後對店經理道:“給幾位準備一間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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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經理恭敬應是,感激不已。
…
休息室內。
俞婷的臉色還有些白,但整個人已經冷靜下來。
她平靜地同王曉講述了一切,從頭到尾,最後道:“王小姐,我說這些,不是想糾纏你們或搞破壞,只是不希望你再被這個人渣騙了。”
井浩從前就慣於在酒吧獵豔,和俞婷在一起後依然偷吃。靠着俞婷父親的關係當上管理層,自己卻沒能力坐穩。丈人一離世,就騙了俞父留給女兒的遺產一賭而空,然後又巧言令色迷住了王曉。
“因爲我懷孕,所以沒辦婚禮,但我們是領了證的,當時還給公司的同事分過糖。前陣子,他又說要買房投資什麼的,哄騙我拿離婚證。”
俞婷神情木然地說着,唯有在提到父親的時候,眼裏閃過悲痛。
“王小姐,勸你不要步我後塵,識人不清落得這種下場。”
她站在屋子中央,消瘦得不成人形,顯得那近六個月的肚子大得更加嚇人。
王曉是真的震驚了。
她不知道他們原來領過證,不是前女友是前妻,而且前妻還懷着孕!
從井浩推人到俞婷說完這些,也不過十來分鐘。
這一切發展得太快,井浩來不及釐清,包括剛才王曉對聿希祈兩人奇怪的態度、那兩人的身份,可他現在很清楚,當務之急要先穩住王曉!
“曉曉,你不會相信她的話吧?她說的這些根本都沒有證據!”
“你想想,這些事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張口就來?這個瘋女人就是嫉妒,見不得我對你好!”
他滿臉寫着冤枉,着急又無奈。
俞婷聽着聽着,卻忽然笑了,笑出了眼淚。
多熟悉的一套說辭啊!
她想起那一天,聿希祈分明也跟她說井浩是因爲爸爸高層的身份才追求的她,可自己卻不屑一顧。
她過於自得,覺得男人就是會愛她。她信了井浩當時的說辭——對方就是嫉妒他們在一起,故意挑撥離間。
瞧瞧,和今天,一模一樣。
因果昭昭,報應不爽。
俞婷看向聿希祈,眼裏流露深深的悔意和歉意,隨即,她又轉向井浩,一字一頓:“我只要你還錢。”
“曉曉你看!她就是想勒索敲詐!”井浩彷彿抓住了她小辮子,大喊出聲。
王曉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看俞婷,又看看井浩。
說實話,她原是不想信的。感情的事,哪是外人空口幾句就動搖的?那樣的情感在她看來未免太虛浮。
可她當看到立於一旁的男女時,忽然就不確定了。
這兩位,那般的身份,根本沒必要騙她。
而且,她是天真但不傻。不管他們和井浩、俞婷有什麼關係,現在看來,井浩明顯是得罪了這兩位。
梁家遠不是他們家可以開罪的,再加上另一位……她是瘋了才會去觸聿家人的黴頭!!
王曉猛然回神。
不行!她得趕緊回家先和父親報備下這事,以防不小心觸怒兩位。以及,再仔細查一下井浩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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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婚事,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她朝沙發旁兩人飛快一鞠躬,就匆忙跑了出去。
“什麼?!”
猝不及防下,井浩顧不得屋內的幾人,連忙追着王曉跑到了外面。
“等等,曉曉你聽我解釋!他們都是一夥兒的,想陷害我,用心險惡!”
王曉已經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聞言回過頭,“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井浩懵:“誰?”
王曉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話就上了車。
“一個眼神就能讓我們在b城待不下去的人。”
不管是她還是井浩,於那些人而言只是路邊泥、腳邊蟻,看一眼都費事,何苦花力氣陷害。
車子揚長而去。
井浩呆愣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片刻,他往回走,卻又被店門口的保安攔住。
天旋地轉間,隱隱有個叫他崩潰的念頭浮現。
那個他曾經嘲諷沒有錢、沒有勢力、只配活得像低等生物的人,或許才是他一輩子不可企及的對象。
…
休息室只留下三人。
梁楚瞥了眼腕錶。
聿希祈知道他們已經耽擱了快半小時,得過去婚宴現場了。
她看向一旁表情茫然的女人。
俞婷在這道目光下越發覺得相形見絀,不由低下頭,“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活該的?”
口口聲聲是真愛,結果不到半年就變成了這樣,她嘴脣蠕動了兩下,“可不就是活該嗎,報應……”
聿希祈沒說什麼。
事已至此,但俞婷是受害者。
想到她剛才的話,聿希祈抿了抿脣:“你父親?”
沒想到她會先關心這個,俞婷鼻尖一酸,“三個月前過世了,突發性心臟病……”
聿希祈斂下眸:“節哀。”
簡單兩個字,卻讓俞婷痛哭出聲。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父親保護着,幫她把一切不安全的因素隔絕。當守護的城牆倏然失去,危險的叢林再也擋不住,她一下摔得粉身脆骨,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房間裏很安靜,只餘女人發泄和哭泣,聲聲迴盪。
梁楚站在聿希祈身邊,表情近乎漠然,似乎周遭正在上演的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而不是足以毀滅一個女人一生的鉅變。
良久,聿希祈轉過身。
“很多事情我們只能學着接受。你自己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可以獨當一面。”她低聲道。
“誰也不可能陪誰過一輩子。”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東西是不會變的。至少,在那個已經消逝的過去裏,有人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