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降雪比往年多許多,冷空氣也持續了很久。
收到季晏短信的時候,藺瀾萻剛陪陸滿掃塵結束,從武館走出來。
“又是一年了啊……”陸滿回頭,看着上方「陸氏武館」的木質招牌。想到昨天聽到的房東又找她爸說漲房租的事,忽然有些出神。
她還記得小時候在武館被衆師兄們扛在肩頭的情景,一眨眼,二十年都過去了;都市日新月異的洪流中,小小武館似乎也跟這個老舊的巷弄一起,淹沒在時光裏,褪去存在感。
陸父收徒的學費不貴,本就是勉強經營。一幫子學武的人,也找不到什麼工作去處,同樣無法給予多少幫助。房東年年坐地漲價,不過就是篤定陸家不會放棄這個武館罷了。
畢竟他們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在這裏,一直伴隨着陸滿出生、長大、結識好友……只是世界變化得太快。
“也不知道我們還能在這多久……”陸滿抹了把臉,無意識地呢喃了一句。
藺瀾萻若有所思,轉眸看她。
這時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喝酒了,來接我嗎老婆?」
…
短短一句話就已經能想到男人說老婆兩個字時有多委屈巴巴了。
真是的,難以拒絕。
藺瀾萻垂着眸,無聲笑了下。
陸滿很快注意到了,心思瞬間轉移,不由攤攤手,“喲喂,是不是來跟我要人了呀?”
藺瀾萻沒點頭沒搖頭:“他今天朋友聚會。”
“嗐呀!”陸小滿一拍大腿,“你該去見見他朋友的。”兩個人在一起,對方的家人、朋友、圈子,是要融入下的。
這麼想着,她又有些緊張地道:“對了,他家裏人怎麼樣?處得還行不?”這是萻萻第一次在婆家過年吧。
“放心。”藺瀾萻揉了揉她的頭,“很好,特別好。”
她眼眸晶亮,還強調了兩遍。
陸滿笑開。
“我們過幾天來拜訪師傅師孃。”對面又道。
“你家那位過來啊?”她頓時來了興致,“那我可得趕快告訴我爸媽,準備準備。”尤其要叫上一衆師兄弟們!
“這不得好好‘招待招待’啊~”意有所指地在某詞語上咬了重音,陸滿已經興奮地搓起了手手。
看到這摩拳擦掌的小表情,藺瀾萻哪還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扶額,“那個……別下手太重啊。人家是斯文人。”
陸滿擺着手,語調上揚地“誒”了一聲:“安啦。看他那小身板的,就該多練練!”
她自己是個沒天分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館子裏的師兄弟個個膀大腰圓、威武雄壯。所以,男人嘛,弱不禁風怎麼行!
藺瀾萻眨了眨眼:“你是不是不喜歡季晏?”
陸滿噎了下,差點沒把頭搖斷。不至於不至於!小萻幸福最重要,只不過——
她就是覺得那位季先生吧,是個不簡單的,可有“心機”了呢。想當初,拿邱天學姐和白辭教授威逼利佑她,種種事蹟,自己可都還記着!
雖然木已成舟,但讓對方感受一下他們家的“熱情”,也是很有必要的嘛。她就看不慣對方“柔弱”的樣子~
你說說,都是姓季的,怎麼就差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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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滿小嘴撅得更高。
似看出她所想,藺瀾萻眼裏忽而閃過笑意,卻是悠悠哉哉地開口:“嗯,我就是怕下手太重,你將來會後悔。”
“哈?”陸滿才不信呢,“我後什麼悔啊?”
說得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藺瀾萻難得的起了一絲頑皮之心,突然很想看小滿如果知道季晏是她偶像親弟弟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
她輕咳一聲,按下了原本要告訴她的事,只說:“到時候有禮物送你。”
陸滿笑得一臉沒心沒肺。
兩人這幾句話間,藺瀾萻手機又震動幾下了。
陸小滿趕緊揮了揮手,“得得得,時候也不早了。快去找老公吧。”她推着藺瀾萻轉身,“去吧去吧。我們就等你們上門啦。”
“嗯。”
女孩擡着眸笑。
…
此時。
瑰色會所。
男人恰也擡眸。
包廂裏幾人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正起鬨。
“男大不中留啊,這就戀愛了?”
“不夠意思,怎麼也不讓我們見見人呢。”
“擱這兒金屋藏嬌呢……”
一片熱鬧中,季晏沒應。
像是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覆,他滿意地收起了手機。黑眸微側,漫不經心看了眼酒杯,端起抿一口。
喉結在陰影下緩緩滑動。
倒是季池擡了擡手,皺眉道:“哥你不是開車過來的?”怎麼喝酒呢。
季晏輕笑:“有人接我。”
“……”
“………”
嗯,他們一點沒聽出炫耀的意思呢!
一衆人的表情,五彩繽紛。
音樂聲悠揚,男人笑意淺淡,遊離的光落在他臉側,脣角的弧度模糊又清晰。角落裏一人忽然站了起來。
這一下顯然有些突兀,大家都看了過去。
“秦錦,你幹嘛?”
秦錦剛一站起來就反應過來不對。好在燈光昏暗,恰如其分地蓋住了女人略不自然的神情,她壓住莫名發熱的眼圈,鎮定地開口:“沒事,你們繼續。我就是去接一下希祈。”
旁人不覺有異,聿希寒也道:“哦對,她剛說她快到了。不過其實她自個兒也能找到。”
秦錦順勢看向了聿希寒。
光影閃動,他身旁的男人恰也擡眉看過來,眉眼清雋,一如既往的好看,卻又似乎有幾分陌生,與以往不同。
心情感覺越發的沉重,她垂下頭,語氣裏帶笑:“咦,真是親哥。我可不像你冷酷無情。”說着,動身走向門口。
季池及時在背後拜託了一句:“秦姐,阿濠也快到了。你要是看到了也帶上他。”
季池和宋之濠是一個隊的,秦錦正是他們的電競教練。這一次他們也是一起回國的。
“嗯好。”秦錦飛快應了聲,往外的腳步一頓沒頓。
身後的歡聲笑語逐漸遠去。
女人緩緩舒出了口氣。
一樓舞池的動感音樂在耳邊擴大,dj氣氛組在閃爍的燈光裏嗨不停。她卻覺得有了喘息的空間,目光掃過燈紅酒綠的背景,最後坐到了吧檯的一角。
隔壁卡座裏,服務生舉着一排黑桃a燈牌在上酒。和樓上的尊享房間不同,這裏是純粹的夜場,紙醉金迷,放浪形骸。
那人有對象的事情太過突然,毫無預警。秦錦此刻震驚又茫然,睜着眼,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羣魔亂舞的舞池中央,像是發呆。
她只想一個人靜靜,整理亂成一團的腦子,卻總有沒眼色的人。
一個渾身酒氣,明顯喝高了的男人正黏糊糊地抱着女伴,剛點完酒,看到秦錦獨自坐在角落,直接撇下女伴湊過來:“美女,一個人?”
秦錦看都不看一眼,對吧檯那側的調酒師道:“請你們經理過來。”
不是叫保安,直接讓喊經理。
男子被她的話逗樂了,彷彿聽了個大笑話,指着她對調酒師擠眉弄眼:“兄弟,聽到沒?這女人讓你們老闆聽話!該不會是你們經理馬子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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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調酒師並不認識秦錦,有些猶豫地看了她一眼,還是用內線聯繫了下保安處,擔心這兩人之後鬧起來。
“你都一個人出來喝悶酒了,還有啥可裝的?”男人尾瑣地笑,“漫漫長夜,哥哥陪你呀!來,給小姐姐上杯好酒!”
秦錦終於擡頭,正眼看了他一下。滿腔的煩躁正無處宣泄,這個人就自己撞上來了。
她道:“我喝的酒,你請不起。”
男人被她的態度氣笑了。
秦錦下樓的時候沒有穿外套,身姿單薄,形單影只,神情看上去還有些脆弱,出口的話卻那麼高傲。
醉鬼笑着笑着,臉色逐漸陰狠起來:“那我今天非得請你喝一杯了!不喝還就不行了!”
一邊叫囂着,手就想去勾對面的肩膀,另只手拿起桌上他喝過的酒杯,想要強灌。
秦錦眼尾瞥向吧檯另一頭,又有幾人匆匆而來,只還有段距離,她皺眉,正想側身避過。
那醉鬼被她嫌惡的眼神激到,突然暴起反手就往秦錦臉上打,“臭女人裝什麼清高——”
身下是高腳凳,秦錦一時無可躲閃,條件反射地閉眼,揮手。
下一秒,卻是一聲“啊——”的慘叫襲來。
她又下意識睜開眼。
入目,一截纖細白嫩的手腕。
無名指間戒指流轉的銀光晃過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