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瀾萻放下手機。
擡頭，迎上一衆奇異的目光。
宋數華語重心長：“瀾萻啊，你老師我70多歲了也愛上網。”甚至還有小號。
藺瀾萻發完V博就沒再看，此時轉過眸：“我知道，但您真的不要再發了。”
維持一下高冷神祕、仙風道骨的形象。
方才就是老爺子試圖再嗆聲，她趕緊阻止了。
“足夠了。”少女眼底是清淺的暖意，“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施然正撐着下巴看她，聞言，嘴角翹了翹：“也好。”
“我把我們小芝麻再‘借’你一陣。”這話她是對着季晏說的。
一轉眼，又看到站邱天身旁一臉眼巴巴的湯圓……施然木着臉：“哦，附贈一枚湯圓。”
季晏不多言：“謝了。”
宋數華也明白這跟藺瀾萻父親有關，有些事只能自己解決，便點了點頭：“儘管去，有老師呢！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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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鋒一轉：“我剛其實是想說，你那手機尾號的用戶暱稱……”emmm小姑娘家家，都不上網玩兒的嗎？
“哦您是說這個？”藺瀾萻晃了下屏幕，“這是爸爸曾經的賬號，不是我的。”
又一本正經地解釋：“現在新註冊的話，也不是這種帶尾號的默認暱稱了，系統會隨機分配一個的。”
這種默認‘手機用戶xxxx’的，顯然就是很多年前的老賬號，一直沒更換名字的那種。
藺瀾萻的確對上網不怎麼熱衷，但陸滿可是衝浪小能手，玩轉社交平臺資深專家，平時聽她念叨多了，總歸聽進去一點。
季晏低低笑了聲：“小孩兒不愛玩，還叛逆。”
藺瀾萻睜大眼睛，想說她才不叛逆……不對，她才不是小孩兒！
男人微挑了眉，給她一個“要明說？”的表情。
湯圓忽就想起，他第一次見到藺瀾萻是在西梅公司，彼時，她正在……揍人。
“……”
從那張精緻無害的臉上收回視線，湯圓端莊地眼觀鼻，鼻觀心。
房間裏響起笑聲。
這個昏黃的傍晚，餘暉映照下，寧靜且溫馨。
就像世界上任意一個普通平凡的一家人。
任由外頭“狂風暴雨”，手機裏評論翻了一頁又一頁，裏頭的人都沒再理會。
…
是夜，重園的別墅。
季晏推開畫室的門，少女安靜地佇立在一幅畫前，神情如水。
她沒有回頭：“我原本，不想它在這種情境下露面……”
總有一天，想讓全世界看到它。可是，不是在這樣的情景裏。
男人長身玉立地站在她身邊：“爲什麼。”
“因爲……”藺瀾萻尾音輕輕。
“它代表了愛。”
而她原不想，讓一幅代表愛情的畫，去傷害一個本應該被愛着的人。
可是她不能讓一個騙子坐享爸爸的成果贏得名聲，更不想讓現在幫助她的家人和朋友受到污衊。
藺瀾萻擡眼看向他。
從這個角度，女孩的眼眸黑白分明，墨色瞳孔像潤了層水。
人可以無中生有，言語能夠以假亂真，一個萬衆都反覆無常的世界，她像是一滴水匯入龐大的網絡。
季晏手搭上她的後頸，將她壓向自己。眼眸映了夜色，淺淡的色澤，都變得深幽了。
世事很無常，人心很複雜，可她可以是擾亂這個世界的洪流，無視所有障礙與規則。
季晏聲音清且輕：“想做什麼就去做。”
藺瀾萻抱着他的腰，笑：“天塌下來高個子頂嗎？”
“嗯。”他嗓音低啞，“我兜着。”
藺瀾萻一頓，更深地埋在他懷裏。
她明白，這是他給的底氣。
季晏看着胸口毛茸茸的腦袋，摸了摸，又擡眸看向角落裏的畫。
須臾，眼皮淡淡地垂下。
有些事某些人總不能一直逃避。
※
廖靜蘭手裏拎着一籃子菜，另只手還抱着三歲的男童，正不停步地往家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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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不太好，五點天已經暗了大半，半路上要是下雨就遭了。
老街區這片都是舊居民樓，小店擠擠挨挨地開在這一塊，還有小攤頭，人車來往都要按上幾個喇叭。
廖靜蘭避開兩個追逐打鬧，沒有看路的頑皮小孩，卻沒顧上另一邊的自行車。
手上一鬆，籃裏的橘子就傾翻出來，黃澄澄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來來往往的人兀自低頭看着手機走路，沒人會留意一箇中年婦女的窘境。能控制着腳下不踩到水果，已經是難得的善心。
廖靜蘭騰不出手，無法，只得把孩子先放下，叮囑他不要亂跑，艱難地彎腰去撿四處滾的橘子。
宋小宇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媽媽，沒一會兒，撅着屁股往下蹲，也伸着短短的手去夠路邊。
小孩子個頭矮，體積小，有時候連走路的行人都會忽略腳下的這團，更何況坐在車上的人，完全在他們視野區域之外。
因此，當一輛小型轎車從路邊駛過，幾乎快碾到那一小團的時候，無意間從手機裏擡頭的某個路人看到這畫面，下意識尖叫了一聲。
廖靜蘭在尖叫聲中回過頭，差點目眥欲裂。
千鈞一髮時，有只手撈起了小孩。
那人捏住男孩的後頸皮，一提。像大貓叼起小貓似的，將他從地面提溜了起來。
宋小宇兩只手一起抓着那顆大橘子，小身子飛起來的時候都沒丟掉。
乖乖地被人在半空中掄了半圈，下一秒，就落回熟悉的懷抱。
小孩子哪懂分辨什麼生死危機，看到媽媽就笑了，抱着橘子傻樂。
人羣裏方才注意到這一幕的頓時都鬆了口氣，然後繼續走路的走路，看店的看店，彷彿剛剛的驚險全未發生。
只有廖靜蘭驚魂未定地呆立着，不由將胸前孩子摟得更緊。
這時，一只骨骼修長漂亮的手伸了過來，廖靜蘭一愣，他一邊把剛才撿的橘子放進籃裏，一邊平靜地說：“現在是下班高峯，以後儘量避開這個點比較好。”
廖靜蘭驚愕地望着眼前這個英俊又陌生的男人，回過神先道謝：“謝謝，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季晏掃過她懷裏的男孩一眼，目光淡淡垂落：“不用。”
宋小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忽然喊了一聲“叔叔”。
廖靜蘭怔了下，又細細打量面前的人。
高大挺拔，是那種往人羣裏一拋也一眼能找着的那種，她忽然覺得這人有些眼熟：“請問，你是？”
季晏溫溫道：“我姓季，冒昧來訪，我的妻子是——瀾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