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寬慰道：“里正，你先彆着急。也不是所有的麥子都發了芽。”
陳老三道：“低窪河邊的地，麥子要是倒了，那就難說。但高處山坡上的麥子，還是好着的，算下來，應該至少止損了一半。”
呂達剛覺得天塌了，現在發現天只塌了半邊。
他捂着胸口緩了半天，才道：“總比沒有的好，總比沒有的好。”
老天爺總算沒有趕盡殺絕，好歹給他們留了條活路。
有一半收成總歸不至於餓死，至於那賦稅擠一擠總歸能拿出來。
只是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陳家村好多人已經吃了很久野菜糊糊，就等着這一茬的糧食過冬呢。
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他們一個個焦急的不行。
人羣一陣慌亂，“里正，您看今年的賦稅您能給上面說說，減免一些嗎？”
賦稅一般要交正常收成的三分之一，現在折損了一半收成，等於他們交了賦稅，就只剩下往年五分之一的糧食。
大湯糧食產量並不高，一畝地的五分之一根本裝不了幾袋糧食。
收上來的麥子還要經過脫粒、打成粉末，到最後重量只會越來越少。
里正點頭道：“我知道了。”
他只能努力爭取，至於上面同意不同意，他也不好說。
陳老三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呂，村裏好些人已經開始收麥子了，你家要是收的話就抓緊點，趁着現在天晴着。”
陳老三話剛落，院子里人已經少了不少，好些跑着招呼自家人趕緊下地。
呂達望向陳老三道：“收吧，收吧，我家也收。”
不趕緊收上來就會損失另一半收成，收上來就是及時止損。
一時間，沉寂很久的陳家村忽然變得熱鬧異常。
山間田地裏都是忙碌的人羣，因着下了好幾天大雨，麥地裏進了不少水。
一腳踩下去鞋子褲腿溼了一大半，再擡腳鞋子就陷入了泥土裏。
淋過雨的麥穗從上到下都是溼漉漉的，鐮刀割起來鈍感力十足。
天氣炎熱的時候，一個成年男性一天能割一畝左右的地。
可此刻，他們走一步就要拽着褲子找鞋子，還得停下來磨一磨鐮刀。
好半天一分地都沒割完。
可即便如此，陳家村人還是倔強的不肯放過一粒麥穗。
大人在前面割麥子，小孩子就跟在後面提着籃子撿麥穗。
如果說此刻割麥子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天氣不熱。
微風習習，天氣涼爽，不似往年割麥子的時候太陽曬的人能脫一層皮。
李茹茹家沒有田，自然不用割麥子。
此時，她家院子站着三個男人，一個陳大缸，一個何大腳，還有一個王鐵牛。
陳大缸搶先道：“三弟妹，你家沒有田地牛車應該用不上吧？快借我下，我們要拉麥子。”
怕李茹茹拒絕，他又道：“路上到處都是泥，人力根本拉不動，反正你家牛車閒着也是閒着，快別墨跡了，借我用下吧。”
李茹茹沒想到他臉皮這麼厚，當初賣了她女兒，現在還有臉是上門找她借東西。
她開口問：“地裏都是泥，你們拉不動架子車是吧？”
架子車是一種傳統的人力運輸工具，一般是木製的，由車架、車轅、車輪組成。
車架也叫車廂，一般爲長方形，能放各種東西。
車轅是架子車前端伸出的兩根長杆，多爲木質，其粗細適中，方便人們手握操作。
車轅中間有一根繩子可以掛在肩膀上，再加上兩只手在車轅上發力，才能拉着一車東西前進。
若是裝的東西多了，或者遇到破路，人力架子車很難走動。
若是沒有牛，任何需要耗費力氣的農活都不好乾。
陳大缸見李茹茹肯跟自己說話，便以爲她已經忘了之前的事，點頭道：“是嘞，拉不動，累死人了。”
李茹茹湊近一步盯着他，冷冷道：“我說三個數，你若不走，我就要放狗了。”
陳大缸無語道：“你咋這麼小心眼呢，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你還揪着不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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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還沒說完，奇奇就衝了出來，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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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缸驚恐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抖動着腿，整個人像是發瘋了一樣狂叫。
奇奇追了一段時間，覺得沒意思便沒再追。
何大腳見少了一個競爭對手趕忙開口道：“李氏，我可沒……”
他想說沒做對不起她家的事，到嘴邊又改成了：“我可沒賣過你女兒。咱兩無冤無仇，都是鄰里鄰居的，你家牛車借我用用，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李茹茹抱拳道：“是沒什麼不可以的。”
何大腳開心跳腳，“我就知道你是好人，牛在哪裏呢？我現在就去牽。”
李茹茹家的牛和馬都養在後院，他在院子裏掃了一圈自然沒看見。
李茹茹伸出兩根手指搓了搓道：“想用我家牛車，先給錢。一天二兩銀子。”
“還要給錢？一天就要二兩？你怎麼不去搶？”何大腳再次跳腳。
李茹茹笑的一臉陰險道：“我這不是正在搶麼。做買賣不強求，你若不想給，便請回吧。”
何大腳還想叫囂說些什麼，忽然看到奇奇正眨巴着大眼睛瞪着他看。
彷彿他只要再說一句重話，甚至只要說話，它就會衝上來咬他。
何大腳閉了嘴，心裏罵罵咧咧，嘴上愣是一句話也不敢，直接離開了李茹茹家。
見陳大缸和和何大腳都走了，王鐵牛立馬從兜裏掏出二兩銀子。
“李嬸，這個錢給你，你家牛車借我家用用。”
李茹茹笑着擺手道：“不用給錢，你們用就是了。”
蕭一山已經將牛餵飽從後院牽了出來，王鐵牛接過牛繩滿臉感激道：“謝謝李嬸。”
娘說要抓緊收麥子，家裏的驢子又生病了，他這才不得已來找李茹茹。
見他要走，李茹茹隨口問了一句：“你家麥子收上來，晾在哪裏？萬一又下雨，可咋辦？”
正常情況下，割回來的麥子要趕場，即在一塊較硬的土地上進行晾曬後，用連枷敲打使其脫粒。
連枷是由一個長柄和一組平排的竹條或木條組成，長度大約在1.5-2米左右，方便人們手持操作。
操作者手持連枷長柄，揮動連枷，使竹條或木條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形，然後重重地擊打在麥子上。
通過反覆地擊打，麥粒會從麥穗中脫落。
成熟曬乾的麥子很容易就能脫粒，但現在麥子還是溼的，地上也是溼的。
一來沒有地方曬，二來也不容易脫粒。
再者要是再下雨，這下收上來的麥子估計也得發芽，也保不住。
王鐵牛撓撓頭道：“嬸子，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她想着李茹茹既然問他了，自然是有了應對的法子，娘說李嬸聰明，讓他們哥倆多聽她的。